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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但在瓦剌,情况却恰恰相反。也先在大明的名声越差,在瓦剌的评价反而越好。

  也许在其他势力的地盘上,也先不过是个声名显赫的传奇人物。但在自己的地盘上,他在大多数人心中,却是举足轻重的存在。

  他这一倒下,就如同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块,瞬间引发了山洪般的连锁反应。

  就连也先自己也没想到,自己昏过去这么一会儿,手下竟然就要把那些大秃驴全都杀个干净了。

  这可不行,也先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心思才养着这些和尚,他们来自大明,自有其价值,不能就这么死了。

  也先赶紧爬起来,口中连连喊道:“快住手,快住手!”

  众人见国师重新站起身来,纷纷松了口气,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,现场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。

  忽然一阵骚动,几个穿着华丽、看起来像是汉人贵族的近卫挤开人群,强行让出一条通道。

  伯颜帖木儿从中走出来,满脸焦急,看到国师安然无恙,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。

  “你可吓死我了,国师大人,刚才听说您倒下了,不只是我,大家都被吓了一跳。”

  “咱们瓦剌,谁倒下都可以,但您绝不能倒下啊。您要是倒下了,咱们哪里还有未来可言?您就是我们的希望啊!”

  伯颜帖木儿崇尚汉学,三观更偏向儒家,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装模作样。

  每一个能活到他这个年纪、还能掌握大权的贵族,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。

  那些没这个本事的,早就被人背后捅了五枪,意外坠马而死,后来证实是被人暗算。

  根本就做不到活几十年,还一直掌控着权力。

  也先听完这番话,又仔细打量了伯颜帖木儿一眼,随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。

  似乎看出了什么,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出。

  对目前的两人来说,也先心里怎么想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。

  瓦剌刚刚遭受重创,每一分力量对于如今的瓦剌来说都极为宝贵,更别说伯颜帖木儿这样的关键人物了。

  在外部压力之下,两人注定要紧紧抱团取暖,为了共同的利益,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别的选择。

  也先先是和伯颜帖木儿寒暄了几句,接着便挥手示意,继续奏乐跳舞。

  登上法台的士兵们将刀收回鞘中,和尚们又开始唱唱跳跳,一个个恢复了高僧的模样。

  可惜的是,其中有个别几位,似乎是在死亡的恐惧中被吓掉了裤子。

  刚才紧张的时候还能勉强忍住,现在一放松,一下子便控制不住了。

  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,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。

  也先更是心中暗暗哀叹,发自内心地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长生天抛弃,是不是自己的行为不符合长生天的意愿,导致长生天不再庇佑自己。

  否则,为什么自从说是真武大帝转世的大明皇帝上任后,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一个好消息,碰上过一件好事?

  被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手段打得晕头转向,彻底失去了原本大好的局势,军队差点全面崩溃。

  花费了巨大代价供养的大明前任皇帝,更是被废除了皇帝尊位,如今彻底沦为一个废物。

  稽王?真是个滑稽的家伙!除了用来发泄情绪之外,还有什么用处?还能有什么价值?

  就连现在的法事,也变成了一场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,根本没起到预期的效果。

  一想到这些,也先的额头一阵阵发疼,几乎当场又要晕过去。

  实在是因为大明新皇登基后,接连不断的举措所创造出来的奇迹,让也先感到窒息!

  一番折腾之后,原先传讯召集来的亲信和权贵们,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。

  众人走进大帐篷内,瓦剌学着大明的先进经验,特意在自家总部里也搞了一个“勘舆图”。

  规模不小,内容涵盖了山外九州,还有部分内三关与京城附近的地形,前者早就有了,后者则是最近才更新的。

  面对众人的疑惑眼神,也先在这次会议上,阐述了自己的想法。

  “南下,既可以挽回我们的损失,也能打断大明恢复强盛的节奏。”

  “还请诸位想想看,以大明现在的发展势头,让他继续这样下去,最多不出三五年,恐怕大明的铁骑就要踏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!”

  众人面面相觑。

  有的人对此不屑一顾,觉得大明二十万精锐已经丧尽,京城的二十万大军不过是新兵罢了。

  哪有那么容易就练成老兵?更别说马军的组建,同样需要大量时间,都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沉淀才能形成真正战斗力!

  但也有一些人,回想起最近收到的情报,不禁忧心忡忡。

  大明这位,和前任皇帝,差距确实太大了。

  如果说后者是地上的一堆臭**,那前者就是天上高悬的骄阳,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。

  如果任由他这样发展下去,也先所说的事情,还真有可能成为现实。

  “这次召集大家过来,就是要把南下的事情定下来。”

  “宣府、大同,这两个军事重镇是大明面对我们的重要关卡,我们必须咬下其中一个,才能自救!”

  也先认真起来,说起话来也是相当厉害。

  他靠威逼,恩威并施,再加上他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,而是客观事实,很快就打动了众人。

  虽然仍有一些人在之前的南下战争中遭受了重大损失,实在不愿再面对大明,宁愿做一只缩头乌龟。

  但绝大多数的权贵,还是认同了也先的说法,暂时统一了意见,决定在明年开春时,大举南下。

  也先心里暗暗松了口气,他其实能感觉到自己在内部的威望日益降低,今天能顺利让众人信服,算是克服了南下计划的第一个难关。

  随后他就安排起了作战计划。

  零零碎碎,事无巨细,重点不过寥寥数点。

  其一:“向元裔、兀良哈发出飞鸽传书,让他们依照古老神圣而伟大的盟约,随我们一同在来年开春时南下。”

  “在信中可以稍作暗示,我们愿意付出更多,让渡一些利益,让他们能获得更多好处。”

  想了想,也先仍觉得心中没底,又补充道:“此行的最终目标,必然是攻打宣府,其次才是大同。”

  “后者并不奢望,但宣府是一定要拿下的。否则哪怕只是劫掠山外九州,也很容易被宣府驻军突袭埋伏,遭受损失。”

  大规模的军事抢劫与小规模的劫掠,根本不可同日而语。

  宣府难以阻止那些小股的抢劫,是因为这些部队灵活、隐蔽,带队之人通常极为警觉,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抢劫,迅速撤退。

  面对这样的敌人,宣府实在无计可施。即便村庄和小镇传来消息,他们立刻派出人马出击,这一来一回之间,足以让这些野猪逃之夭夭。

  但若是大部队就截然不同了。

  行动缓慢,甚至可以说极其迟缓。

  就像一座缓缓移动的堡垒,战斗力强,但速度却很慢,灵活性几乎为零。

  对付这样的部队,就如同在比拼双方的硬实力。

  宣府再也不用担心追不上敌人,甚至找不到敌人的踪迹。

  这样一来,若不拿下宣府,瓦剌大军肆虐之地,就很可能会遭到杨洪的突袭。

  到那时,瓦剌本就损失惨重,对手又是极为熟悉他们的杨洪,且得到了大量物资支援,实力空前强大。

  那么,外出抢劫的大部队,恐怕就没有好果子吃了!

 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,也先认为这次南下,必须拉上那两个表面合作实则离心离德的盟友。

  就算他们不打硬仗,只打顺风仗,抢东西时比谁都快,卖命时跑得比谁都远,也总好过没有。

  其二:“宣府地处要冲,历代朝廷耗费大量资源加以巩固,是一个几乎毫无破绽的铁桶。”

  “想要攻下此地,无非两种方式:一种是从内部攻破,一种是从外部攻破。”

  “我打算两者同时进行!”

  也先竖起两根手指,神情严肃地说道:“杨洪,作为边关守将,自青年起便一直在与我们作战。”

  “此人软硬不吃,油盐不进,每年我们送上的礼物,他统统照收,却从不与我们交流,出手更是狠辣。”

  “按理说,整个边关要塞,谁都有可能背叛,唯独杨洪不可能背叛!”

  “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。”

  也先把自己刚才得到的情报,一一告诉众人。

  大明皇帝将大批物资运送到宣府,动静闹得很大,就连京城的二十万大军都倾巢而出,为这次大规模运输修桥铺路。

  由此可见,这笔物资的数量有多夸张,价值有多离谱。

  “拿到这一笔物资,宣府的实力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膨胀!”

  “要钱有钱,要粮有粮,要枪有枪,要炮有炮!”

  “就连盔甲、刀枪棍棒,各类兵器,也都一应俱全,一点不缺!”

  “各位将心比心,如果在你们的地盘上出现了这样一支军队,实力无比强大,又能自给自足,物资极为丰富,只能指望他自己忠心,而无法控制。”

  “你们又会怎么想呢?”

  也先这是玩起了春秋笔法。

  通过话术,将京城二十万大军,以及大明的其他军队给隐去了。

  不过话又说回来,他说的这些其实倒也没错,都是客观事实。

  拿到这笔物资后,在短时间内,杨洪的确会膨胀到无人可制的程度。

  哪怕是京城二十万大军,最多也就是靠着京城之坚固,和他们打攻城战,更多的就别想了。

  在座的诸位权贵面面相觑,他们换位思考,感觉如果自己是大明皇帝,肯定会无比忌惮杨洪,欲杀之而后快。

  毕竟这已是极为明显的威胁到自身权力了!

  卧榻之处,岂能容他人安睡?

  皇帝又该怎样,保证杨洪的忠诚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