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要是没死呢?

  谁没死?

  谁?

  有一瞬间,苏云眠都怀疑自己是听岔了,勉强反应过来后,又觉得孟佑疯了。

  她本能要反驳,正常也该反驳,可不知道为什么,话到嘴边,她却是吐出了一句质问,“什么......意思?”

 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。

  近乎本能地质问。

  却没有反驳。

  那边的少年没开口,像是某种默契,两边皆是无言,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,在听筒间环绕。

  许久,她听到听筒里传出少年平静的声音,“没什么,姐姐,我今天情绪有点不稳定,胡言乱语你别在意,就是个假设,我就是想知道你现在对我哥......算了,你别担心,我好点了再联系你。”

  乱七八糟解释一通,他就挂断了电话。

  苏云眠没出声阻止,其实她是想开口喊住且追问的,却发现嗓子堵住了一样,半点声音发不出。

  又或许,本能的不敢问?

  她不知道。

  寝室门前学生来来往往,喧嚣一片,她站在人群中却只觉四下寂静,就连放在耳边的手机都僵在那里半晌不带挪的,整个人木桩一样矗在那里一动不动,直到被推搡的学生撞到,僵硬的手指再握不住手机滑落在地,她才回神。

  还没弯下腰去捡,手机已被撞到她的学生捡起,不好意思递来,“同学,抱歉啊,没看清......”

  她惶惶然接过,也不知是听见还是没听见,摇着头,恍惚转身往外走,接连几次差点撞到路边树上,苏云眠终于勉强从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抽离,心知自己这个状态是没法开车回去了。

  指不定要出事。

  她叫了代驾。

  站在车边等时,又免不了陷入思绪,满脑子都是孟佑刚刚说的那些话,虽然他说自己是受了刺激在说胡话,可她过不去,也没法不去在意。

  这种奇怪的感觉,不是第一次了。

  可这怎么可能?

  人是在她面前在她怀里没的!

  那天宴会上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分帧放慢播放——纷飞的玫瑰,有黑有红,男人的身躯沉重倒下,满手的鲜血......满手的鲜血......鲜血?

  苏云眠垂眸,盯着摊开的双手定定瞧着,某种古怪感在膨胀冲击,似乎想要冲破某种迷雾,却怎么都找不到出路。

  鲜血?

  鲜血怎么了?

  正想着,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将她自血色的梦魇拉扯回现实,“苏董?”

  她一个激灵抬头,同立在面前的郎年目光对上,后者微蹙眉盯着她,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那双过去无波无澜的眸子里竟浮动着些许担忧,目光对上的刹那又消散无影,恢复与往常无异的淡漠。

  苏云眠却没功夫在意这个。

  她拉开后车门,刚拉开又后知后觉地回头,很是不解,“怎么是你?”她叫了代驾的啊。

  “晚上叫代驾不安全。”

  很理所当然又平常的语气。

  苏云眠没说话。

  她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会,捏着门把手的手慢慢收紧,片刻后,她什么都没表示,面无表情沉默上车。

  心绪却无法平静。

  大概是刚受了刺激,又或者某种极强烈的既视感,逼着她保持沉默了一路,直到下车回到家里将门反锁,激烈的心跳却仍无法缓解,血液直往脑门上涌。

  她直奔收藏室去。

  从角落的架子上翻出一个雕工精细的木盒,从里面取出一把镶嵌着翡翠宝石的古董**。

  是罗马时孟梁景送给她的。

  最锋利的利器。

  因为罗**事情,她回来后就把这东西封了箱,实在没预料到会有想起来这东西的一天,可她现在不安极了,却又不确定想不通自己在不安些什么。

  拿着**上了楼,压在枕头下,今天事情多已经很累了,本想逼着自己睡一会,却怎么都睡不着。

  坐在床上发了会呆。

  她给一直没断联过的黑客朋友去了消息,也顾不上会不会打扰对方休息了,认识这么多年,她这朋友作息本就诡异的很,白天不一定,晚上一定找的到。

  她要问的是早拜托的一件事。

  也就是裴雪突然暴起伤人的那天,那一通将她制止的电话,她当时就不信郎年的话,就暗地里拜托这位朋友帮忙查了。

  她想知道是谁。

  但当时只是些许怀疑也没太上心,如今思来想去,更觉诡异,自是没那个耐心也等不急了。

  那边果然很快回了消息。

  【那边防追踪、保密做的很好,追踪不到,强攻很可能被反追踪,要继续吗?】

  一个电话。

  保密要做的多好?

  还说什么裴家的长辈,他裴家又不从政,再说还是个私人电话——阻止裴雪逞凶的电话,需要做到这地步?

  小题大做了。

  苏云眠心里的诡异感更甚。

  想了想,结了上一次的尾款她也没让继续,继续下去就算真查到了是谁,她这边也暴露了......就算可能性微乎其微,再不相信,被发现也是个麻烦。

  而且她实在想不通。

  她当时可是亲眼所见啊!

  亲眼所见!

  可眼见真为实吗?

  从枕下摸出**,轻轻**上面镶嵌的冰凉宝石,缓缓抽出,盯着灯光下泛着寒意的锋刃,脑子嗡嗡闹做一团,她甚至都想去掘坟,可挖了也没用。

  一把灰能看出来什么?

  是啊,

  都烧成灰了。

  她突然一个激灵,虽说是眼见为实,人确实是在她怀里没了,可人又不是在她面前烧的!

  葬礼办的还那么快!

  当时受了大刺激,句句又有解释的情况,苏云眠顺水推舟就过去了,如今想来,却又觉哪哪都不对劲。

  她心脏砰砰跳的剧烈,血液直冲太阳穴嗡嗡的,浑身发僵,呼吸也急促许多。

  ......不是吧?

  可为什么?

  为什么?

  要知道这个地位的人,死是能随便耍人玩的吗,这么长时间过去,便是没死,社会上也死了。

  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?

  半分好处也无。

  而孟梁景这人,能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?脑中思绪山呼海啸一般,她直接失眠了一晚,实在睡不着。

  直到天明,苏云眠终于受不了了。

  这样想下去,是要吓死人的,除了被恐惧淹没半点用处也无,她又给朋友那边去了消息,去查殡仪馆那天的焚烧记录之类......她知道就算真不对劲,就算有痕迹很大可能也早被抹掉了。

  可那也要查。

  万一呢?

  其实还有更好走的一条路,直接去找裴雪问那通电话是否有问题,可对方危险性很高对她敌意又那么大,又凭什么回答?

  她也实在不想见这人。

  先自己查。

  不管是真是假,她这次也一定要搞清楚,否则她实在是寝食难安。

  终是困意难挡,苏云眠抱着**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,打算补个觉,浑浑噩噩睡了一半,却又被电话吵醒。

  是林青山。

  她蔫巴巴接起电话,听了没几句,她就彻底清醒了,从床上坐直身子,声音发涩地问:“你说的,是真的?”

  ......

  两小时前。

  京市某间咖啡馆二楼,林青山在窗边落座,等了一会,夏知若便姗姗来迟。

  “你找我?”

  落座后,夏知若面色讶异看向面前的男人。

  也怪不得她惊讶。

  这段时间,她一直用各种话术尝试联系,还主动提供了诸多消息,对方却心如秤砣,始终不给个准话——到底能不能合作!

  要不是她迫切需要林青山手里的牌,早都想放弃了。

  幸好她还有坚持,

  这人今天竟主动联系了她。

  “怎么,想通了,决定要和我合作?”近来少说也有不少接触,晓得这人性子,夏知若也不拐弯抹角,直奔目的。

  “那要看你能给我什么。”

  林青山示意服务员端来咖啡,却没问对方想喝什么,夏知若虽不爽也没说什么。

  “能给你的我早说了。”看也不看摆在面前的咖啡,她皱眉道:“你还想要什么?”

  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那个AI自动化项目那么执着。”林青山道。

  “我解释过了。”夏知若皱眉。

  “我不信。”林青山冷淡道。

  什么这是孟梁景想做的,都是为了他,为一个死人?死人能给她什么?现在孟家说了算的又不是孟梁景,区区一个死人?她夏知若能不懂?

  “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。”林青山继续说:“上周,我们遇到了裴雪,那女人发疯时被一通电话制止了,没过多久,她的孩子就入学了孟家那孩子的教室......你说,是不是很有意思?”

  原本听到裴雪发疯,夏知若差点没笑出声......当天晚上她就从雪姐姐那知道这事了,知道苏云眠吃瘪,比她成功都高兴。

  活该。

  但听了林青山接下来的话,她脸上的刚浮现出的笑就淡了,“你想说什么?”

  “那天之后我就去查了裴雪,那女人可没那么好劝住,反正我知道的没几个,和苏云眠也都不熟,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出面。”林青山看着她,“但有一个人会。”

  夏知若脸上的笑彻底冷了。

  突然的,她就很后悔今天自己为什么要来......她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,却也没想到这么难缠。

  他太聪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