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夫人瘫坐在地上,华贵的衣裙沾满尘土。她仰望着白萤那张与自己格外相似的脸庞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那双曾经总是**期待望向她的眼睛,如今只剩下刺骨的寒意。

  "青黛......"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,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襟,"娘知道错了......真的知道错了......"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,带着血淋淋的悔意。

 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:青黛怯生生递来的绣帕被她随手丢弃;青黛高烧不退时她却在为雨薇挑选生辰礼物;最痛的是那个雨夜,她亲手对着伤痕累累的青黛责骂,不要惹妹妹不开心......

  "呜呜呜......对不起青黛......娘会用这一生来爱你,补偿你......"她颤抖着伸出手,描摹着想象中的美好未来,"娘要给你做最漂亮的衣裳,为你过全世界最好的生辰宴,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你......"话语间,她仿佛已经看见青黛穿着锦绣华服,在她精心布置的闺房里展露笑颜。

  她要把自己没有给过夏青黛的母爱都给她......

  以后的日子还有那么长,她会好好的弥补她的......

 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白萤衣角的瞬间,少女轻巧地后退一步。这个微小的动作像一柄利剑,将夏夫人精心编织的幻想劈得粉碎。

  "你和夏青黛之间的关系,"白萤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"从你想要害死她的那一刻起,就已经彻底断绝了。"

  这句话像最后的审判,将夏夫人打入无底深渊。

  她看着白萤的眼神里满是绝望,她知道青黛不会原谅自己的,她确实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,她怎么能想要杀死她自己的亲生女儿......

  她浑身发抖,突然发疯似的冲向旁边的巨石。"砰"的一声闷响,鲜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,染红了她半张脸。

  "这样......这样够不够......"她瘫软在地,却仍执拗地仰头望着白萤,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希冀,"娘把命赔给你好不好......"

  白萤缓步走近,月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。夏夫人痴痴地望着这道身影,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刚刚回到夏府时,总是跟在她身后的小小身影。她急切地伸手想抓住什么。

  白萤依旧冰冷的看着她,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。

  夏夫人见白萤朝着自己走来,心跳的速度都加快了,她以为她的女儿终于开始心疼自己。

  会好的......她告诉自己,她和青黛会好起来的。

  她会往后的一生好好的和她的女儿一起度过......

  她发誓会一定对夏青黛好。

  "原谅你......"白萤突然开口,夏夫人眼中瞬间迸发出惊人的亮光。然而下一秒,少女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:"可惜真正的夏青黛,已经听不到了。"

 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夏夫人头上。她瞪大眼睛,看着白萤。

  "之前夏青黛被夏雨薇设计坠落悬崖时,"白萤的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重若千钧,"真的已经死了......我并不是真正的夏青黛,只是借了她的样貌罢了......"

  夏夫人的瞳孔骤然紧缩。她突然发疯似的抓住白萤的手腕,指甲深深掐进皮肉:"你骗人!我的青黛明明就站在这里!"嘶哑的嗓音里带着癫狂的执念。

  白萤冷笑一声,指尖突然点在夏夫人眉心。一道金光闪过,夏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,眼前浮现出一段陌生的记忆。

  荒芜的山崖下,一座小小的孤坟静静伫立在风雪中。坟前没有墓碑,只有一截枯枝歪歪斜斜地插在土堆上,枝头系着条褪色的发带,那是青黛生前最常束发的样式。

  记忆中的白萤站在坟前,正在往土堆上添最后一抔土。她轻声说:"夏青黛,你的仇,我会替你报。"

  画面一转,是白萤在青黛残存的魂魄前立下血誓:"我会借用你的身份活下去,让那些伤害你的人,得到报复。"

  记忆戛然而止。

  夏夫人瘫软在地,喉咙里发出"呜呜"的声响。

  她终于明白,那些在脑海中构想了好多遍的补偿。为青黛梳的发髻,准备的新衣,要为她过一次生辰......然而这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。

  她还没有为青黛过过一次生辰呢......

  "不......不会的......"她魔怔般摇着头,突然扑向白萤,"你骗我,我的青黛还活着,她还活着......我还没有对她好过,我的女儿啊......她不会死的......"

  白萤轻松避开,看着昔日高贵的夏夫人像疯妇一样在尘土中爬行。她淡淡道:"现在才想起自己是母亲?晚了。"

  夏夫人突然安静下来。她怔怔望着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,这双手曾经可以轻易抱起年幼的青黛,却最终将她推向了死亡。

  正是因为她和夏明德对夏雨薇的无限包容,以及对青黛的忽视,才会让青黛死的这样不明不白啊......

  "哈哈哈......"她突然癫狂大笑,笑声中混着血沫,"报应......这都是报应啊......"

  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,白萤最后看了她一眼,转身离去。朝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,横亘在夏夫人与真相之间。

  夏夫人呆坐在原地,怀中紧紧攥着一把泥土,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个早已消散的灵魂。

  在她混沌的视线里,似乎又看见那个总是躲在廊柱后偷看她的瘦小身影,正渐渐消失在晨光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