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芷殊做了一个沉长的梦。

  梦中,她身处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,似是一叶扁舟般随着海浪而飘逐。

  无尽的寂寞与恐惧随着一波又一波高涨的海浪而越发加深。

  天空闷雷阵阵,海浪波涛汹涌。

  船被海浪打翻,咕咚一声,她跌入海中。

  窒息充满全身,而后,她好似变成了一条鱼,畅游在海中。

  她拼命的游,努力寻找一个出口。

  不知游了多久,她感觉到疲倦,就当她想要放弃停下来时,她看到了光亮。

  她不顾一切的涌向那处。

  快到了,就要快到了。

  白光闪过,花香扑面而来,目之所及皆是纷飞的花瓣。

  粉色桃林瞬间展露于眼前。

  桃林中被背对着她站了一人。

  似是察觉到什么,那人回头。

  对方眉眼浅笑,这是说了什么,她努力想要听清,这时,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拉回,神识穿过海底,回到扁舟,而后——

  呼——

  “醒了,醒了!”

  “师姐你总算醒了!”

  楚昭一把抱住了她。

  魏芷殊呆呆地坐在床上,任由楚昭抱着,眼中还有着初醒过来尚未散去的茫然。

  本能的,她想要抬手去拍楚昭的后背,然而刚挪动,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紧紧的握着。

  是淮清。

  此刻源源不断的灵气传入体中,见她醒了,淮清弯了弯眼,并没有放开她的手。

  “我没事。”

  开口时,魏芷殊才察觉自己的嗓子竟然沙哑到如此地步。

  “你昏睡了半月,喏,喝口水。”

  大祭司递来一杯温水。

  魏芷殊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楚昭的后背,示意他放开。

  抿了口水,感觉嗓子舒服了不少,缓了缓才又开口:“我这是怎么了?”

  “有妖物袭击宗门,大师姐你一时不察被偷袭,若不是有小师叔在,怕是有危险,不过还好,师姐你醒来了。”楚昭一脸后怕,继而恨声道:“也不知是何妖孽,竟如此猖狂。”

  妖物偷袭?

  魏芷殊极轻地眨了下眼。

  记忆回笼。

  她记起来了,她的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杀了淮清,她不停的抵抗着,直到后来便是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真假,后来的后来,她好像真的伤了淮清,之后……

  之后怎么样了,魏芷殊想不起来。

  对了,她伤了淮清!

  魏芷殊立刻反握紧了淮清的手,问:“你没事吧?”

  “皮糙肉厚,他能有什么事?”说话的是大祭司,见他靠于床头,双手抱臂,淡淡道:“与其担心他,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。”

  根据楚昭的说法,那日有妖物偷袭宗门,而她也被妖物偷袭,继而陷入沉睡。

  偷袭的妖物被尽数斩杀,至于那妖物为何敢不知死活的偷袭宗门,长老已派人彻查此事。

  楚昭离开后,魏芷殊起身下床,起料她脚下一软,下一刻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
  随后视线一转,她被打横抱起,放到了床上。

  淮清道:“你身体尚在虚弱,别乱跑。”

  淮清要撤离时,魏芷殊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,就要撕扯他的衣襟。

  将她这副急切的样子,淮清眼中染了笑:“这是怎么了?”

  “你受伤了,我看看。”

  “没有。”淮清将她的手握在手中,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,轻轻的拍了拍她,说:“我没有受伤。”

  魏芷殊不信,那时她虽然记忆混乱,却也记得十分清楚,她的确用华清伤了他,伤口就在肩膀处。

  见她不见伤口誓不罢休的模样,淮清便任由她所为。

  魏芷殊扒开了他的衣襟。

  记忆中她伤了淮清的肩部在此处,凡被华清伤者,即使伤口恢复,也会留有浅浅的印记,可此刻,淮清的肩膀处却是平坦如初,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。

  魏芷殊看到他另一侧肩膀,依旧十分光滑平整。

  淮清问:“这下放心了?”

  魏芷殊松开了他的衣襟,愣愣道:“怎么会……”

  她分明记得自己伤了淮清,怎么会没有伤口?

  淮清说过,华清与普通的灵剑不同,凡被它伤过,伤口不会即刻恢复,而现在他的肩膀平整如新,分明是没有被伤过的样子,难道是她记错了?

  可是记忆中又是那般清晰深刻。

  “我真的是被妖物袭击而陷入昏迷?”

  淮清摇头:“还记得姝雨对你做过什么吗?”

  提起姝雨,魏芷殊想起来了。

  “是那股力量。”

  淮清嗯了声:“是那力量作祟,让你陷入了幻境,你并没有伤我。”

  “是这样吗?”

  魏芷殊茫然,她呢喃问:“那妖兽袭击又是怎么回事?”

  “你昏迷那晚的确有妖兽袭击,姝雨一事不便被人知晓,故而便对外谎称你受到袭击,陷入昏迷。”

  原来如此。

  魏芷殊精神不济,话说间便又浮现困倦。

  “睡吧,我就在这里。”

  魏芷殊躺着,望着淮清的侧脸,茫茫然地想着。

  事情好像有些不对。

  可哪里不对,一时间她又想不明白。

  她握住了淮清的手说:“你有事瞒着我,对吗?”

  她不知自己为何忽然问出这句话,就像是出自于本能般。

  淮清先是愣了一下,继而垂下的眼眸:“怎么会这么问?”

  “没什么。”

  望着淮清,魏芷殊觉得此刻若是她继续追问下去,也许淮清会对她说出一些事情,可忽然她却放弃了。

  她盖上了被子,转过了身,闷闷的声音传来:“既然不想让我知道,我便不知道好了。”

  隐隐的,魏芷殊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,可这个真相令她害怕。

  她不想知道。

  若是她知道了,面前的这份平静便会被打破。

  事情便会失控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下去。

  她不想那样。

  魏芷殊将头蒙于被中,隐隐的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。

  不知什么时候,魏芷殊彻底的熟睡。

  淮清将她的被子拉了下来,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眼,眉宇染上一层阴霾。

  淮清与大祭司走出房间。

  大祭司双手抱臂靠在廊柱上,望着淮清道:“你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?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

  大祭司挑了挑眉。

  “快要瞒不住了。”望着远方,淮清喃喃道:“这里已支撑不了多久。”

  他沉沉的目光落在了大祭司身上,晦涩的,幽暗的,阴郁的:“你也察觉到了吧?”

  同他一样,大祭司遥遥的望着远方,嗯了一声:“天,快要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