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云仿佛陷入热恋,“三公子是世家公子,琴棋书画,样样精通,且规行矩步,端方守礼。不过你不用担心,他在我面前的时候,毫无骄矜之态,你会喜欢他的。”

  唐河再次发出一声,“啊?”

  声音脆弱无助,试图让妹妹听出他的抗拒。

  唐云不为所动,继续道:“他可能单独邀请你,也可能会邀请其他世家公子同聚。日后你和这些世家公子往来恐怕是常态,不过你别怕,三公子会照顾你的。”

  唐河:……更怕了。

  他无措地捏着衣角,尝试拒绝,“云姐儿,不了吧?我这样,不太行……”

  “哪里不行?”唐云从头到尾将唐河扫视一遍,笑道,“哥哥和我长得多像,都一样的好看。”

  唐河原本苦着一张脸,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笑,但很快他又愁苦起来,“谢三公子是世家公子,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哥儿。”

  他伸手,露出冻伤的手指,和身上的麻布棉衣,“我这个样子,会给你丢脸的。”

  “你是怕衣着寒酸,惹人笑话?”

  “我这样到人家公子哥里去,不就是惹人笑话么?”

  “这好办。”

  唐云神情轻松,轻描淡写道,“我待会带你去重新置办几套衣服首饰,再买点擦脸擦手的膏药,你好好保养一下,对了,要不我再帮你找一个礼仪师傅吧?”

  啊?

  唐河嘴唇动了动,正要拒绝,唐云抬头对他笑得灿烂,“三公子很期待和你见面,你们一定能好好相处的,对吗?”

  唐河只好改口道,“用你上回给我的那笔钱就好,你花钱不要这么大手大脚。”

  唐云没答这话,反而问道,“我之前到谢府下聘,大哥知道吧?”

  唐河点头。

  冬日送大雁一事,如今庆阳府谁人不知?

  唐云道,“你看,我都能备齐那么多聘礼,所以,我真的不缺银钱,我给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吧。”

  达成共识,唐云便要带唐河出门置办衣物。

  唐河愁眉苦脸出了门,不觉间他不再抗拒唐云给他花银子,更大的焦虑笼罩了他。

  而给他造成焦虑的本人还不知道这事。

  ……

  谢衡正在沐浴。

  浴桶里热气弥漫,他手捧起一把水,水流从指缝中一点点流走。

  “咚,咚,咚。”

  有人在敲窗户。

  谢衡唤:“公公?公公?”

  没有人应。

  谢衡又唤:“流光?流光?流年?流年?”

  依旧没有人应。

  谢衡蹙了蹙眉,再唤:“无痕?无痕?”

  还是没有人应。

  “咚,咚,咚。”

  敲窗的人很有耐心,动作不紧不慢。

  不知怎的,谢衡戴在胸前的鸳鸯玉佩随着敲击声,开始发烫,像是在催促他快去开窗。

  没办法,谢衡只好自己去开窗了。

  他从水里起身,飘散开的乌黑长发,柔顺地贴在他的背上,一滴滴水珠从卷翘的睫毛和发梢滑落,流过白的肤、红的唇、脖子、锁骨,又往下,直至没入水中。

  他就这么,**地踏出浴桶,绕过屏风,径直推开窗。

  很奇怪。

  他竟完全不觉得不对劲。

  窗外先是有一对大雁飞过,他惊奇地看了一会,紧接着,一个人影翻窗入内,那人立马转身关窗,将屋外的风雪都挡住。

  两人贴得很近,谢衡仰脸,看着面前高挑的背影,心没由来砰砰跳起来,胸前的玉佩也跟着发热滚烫,似乎在提醒他来人是谁。

  “唐……唐姑娘?”

  他不可置信。

  来人转身,眉目如画,嘴角含笑,果然是唐云。

  两人对视一会,唐云目光忽然一凝,眸子一垂,又极快掀起,将谢衡整个人看了个遍。

  “啊。”

  谢衡这才想起不妥,他伸手捂住胸,想想觉着不对,又伸手去捂下面,怎么都不对,他全身红透了。

  正在他觉得自己快冒烟的时候,一片白色围了过来,将他团团裹住,遮住所有春光。

  是唐云。

  谢衡低头。

  唐云捏着大氅的锦带,细白的手指轻巧挪动,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。

  有点眼熟。

  恰在这个时候,不知哪来的花瓣从天而降,纷纷扬扬,落在两人身上。

  谢衡心中一动,他伸出湿漉漉的手,抓住落在唐云的唇角的花瓣。

  他身上未干的水珠洇湿大氅,他手上的水也染湿唐云的唇,他抬头,如水的眸子和唐云垂下来的目光对上。

  唐云笑着低下头,他踮起了脚。

  ……

  “三公子——”

  流光的声音**。

  谢衡一惊,猛然睁眼,他看着水面,还有些慌神,脖子上戴着的半块玉佩沉在水里,随着他的动作,悠悠地打了个转。

  ……原来是一场梦。

  “三公子,水快凉了,起了吧。”

  谢衡:“……嗯。”

  流光和流年抱着沐巾,一个伺候谢衡擦头,一个伺候谢衡擦身体,两人做惯了这活,动作利索,只是……

  流光抬头,望向谢衡。

  公子怎么一直盯着他,而且脸也红得不像话,瞧着怎么有点生气。

  流光讨好地朝谢衡笑笑。

  谢衡移开目光,缓了缓跳个不停的心脏。

  就差一点了。

  他、他没亲到……

  日落西沉。

  谢衡穿着中衣坐在矮榻上,流年还在为他擦拭湿发。

  屋内烧着地龙,温暖如春。

  谢衡将方才所有绮思都收敛起来,问道:“那刘四郎如何了?”

  这事流年最清楚,回答道:“刘四郎昨日用公子给他的赏银在酒楼里定了桌席面回来,宴请漱玉院所有的下人,他当着大家伙的面,直言自己的过错,席面是用来赔罪的。”

  流光咋舌,“这憨子倒是舍得,怕是三公子最开始赏他的银两都花光了。”

  “是啊,大家都觉得他傻,又觉得他实诚,再加上吃人嘴软,大部分对他不满的人便都不与他计较了。”

  听流年说完,谢衡支着脸,“剩下对他不满的是谁?”

  “主要是负责外院的曹大郎,他手下一批人的都听他吩咐。”

  “曹大郎,”谢衡想了想,“我记得他母亲是曹管家,掌人员调配的?”

  “是他。”

  “你继续说。”

  “今天一大早,那曹大郎便将刘四郎安排到茅房附近扫雪,等刘四郎把雪扫成一堆,曹大郎带着一帮人故意在雪堆旁玩闹,将雪再次洒得到处都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