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年继续道:“曹大郎将刘四郎痛骂一顿,让他重新扫,扫完又去破坏,如此往复,还害得刘四郎午饭都没吃成,最后曹大郎以不认真干活为由,扣刘四郎月例银子。”

  流光忍不住问:“那刘四郎就这样老老实实被欺负?”

  “上午确实在老老实实干活,一个叫招妹的,和他关系好,看不下去,想帮他出头,还被他劝住了。”

  谢衡听了,脸上不禁带上笑意,“懂隐忍了。”

  流年也跟着笑,“是啊,我还怕他撂担子不干活,那才是叫别人抓住把柄了呢。”

  流光却道,“可一昧隐忍却是不行的,难不成他就这么一直被欺负下去?”

  “你怎知他只一昧隐忍?”

  流年笑得意味深长。

  听到这,谢衡也意外了,“他今天还干什么了?”

  “我今天也是意外瞧见的,他今天和小厨房的赵三五搭上话了。”

  “赵三五?”

  这名字有点耳熟,谢衡想了想,记起来了,“是和谢流儿相熟的那个?”

  流年笑,“三公子好记性。”

  谢流儿掌管漱玉院小厨房的采买,这是一个肥差,他母亲是府内的谢管家,掌管谢家在庆阳府的商事。

  而从谢管家能姓谢,便知其能力出众,得主家信任。

  谢衡从离开京城的时候,贴身侍从只带了流光流年,如今他要从庆阳府出嫁,陪嫁小厮自然要从庆阳府的下人里选拔。

  他目前除了看中刘四郎外,谢流儿也在他的观察名单上。

  “他是怎么和赵三五搭上话的?”

  “三公子忘了?那刘四郎因为干活错过了午饭。”流年笑道,“他专门等赵三五在的时候,上去讨吃的,说自己付钱,那赵三五看他可怜,就把中午剩的馒头给他了,本不想收他钱,刘四郎把钱塞给他转身就跑了。”

  谢衡听完,点头笑道,“不错。”

  先和赵三五慢慢打好关系,再搭上谢流儿,那曹大郎的打压便不是事儿了。

  毕竟谢流儿单一个姓氏,便压了曹大郎半头。

  流光嘻嘻笑起来,“这就叫那什么,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。”

  谢衡道,“等他解决完自己的麻烦后,你再来跟我汇报。”

  “诺。”

  ……

  又过两日,清河县一行人启程的日子定下来了。

  就在明日清晨。

  消息传到漱玉院,谢衡手里的绣花针刺中手指,血珠子涌了出来。

  “三公子!”

  流光惊呼。

  “没事。”

  谢衡按压住伤口,用干净的布条擦拭干净,快速止住血。

  他低头,手指灵巧地收起最后一根线,一个绣着鸳鸯的香囊就此完工。

  “好在,香囊赶上了。”他眉头微松。

  之前摘的梅花,已经晾晒完磨成粉,再混上檀香和冰片,檀香能增添宁静的氛围,而冰片能提神醒脑。

  把香料装进香囊,谢衡拉紧绳头。

  “无痕,替我把香囊给唐姑娘送去。”

  他无法去送行,只好送只香囊以表心意。

  无痕悄无声息滑下来,接过香囊,“诺。”

  无痕离开后,谢衡放下针线,起身到外面散了会步,又回到屋内,练了会字,神色如常。

  但下人们都下意识放轻手脚,倒茶的动作都小心翼翼。

  时间一直挨到傍晚。

  谢衡用完膳后,坐在窗前的矮榻上,就着油灯在翻看一本书。

  神情状似认真,但仔细一看,他手中这书已经很久没翻页了。

  虽然之前也不能相见,但起码他知道唐云就在这庆阳府里,明日过后,相隔就太远了。

  等再见,还要等到来年。

  谢衡假装在看书,余光却注意着旁边的窗,那窗就是他梦里的那扇。

  这几日,他已经做了好几次关于这扇窗的梦了。

  他不自觉伸手,抚在胸口上。透过衣服,他摸到一块半月形的玉佩。这是唐云送他的鸳鸯玉佩。

  在梦里,玉佩发烫,预示着唐云来见他了。这玉佩已经被他暖得非常暖和了,那唐云……

  谢衡放下书,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,那就是个梦而已,怎么突然开始犯傻。

  “咚咚咚。”

  有声音突然响起。

  谢衡动作一僵。

  “咚咚咚。”

  不是幻觉!

  他猛然去看那扇窗,难道她真的来了?不,不,这不可能。屋里还有这么多人呢。

  “嘎吱。”

  一个侍开了门。

  门口传来低低的说话声。

  噢,不是敲的窗,是敲的门。

  卫氏抱着手炉走进来。

  “爹爹。”谢衡上前行礼。

  卫氏正准备说什么,突然凝了眉,他伸手覆在谢衡额头上:“脸怎么这么红?是不是今日出去散步着了寒?去床上躺着,流光,去叫罗大夫。”

  一屋子的人都动了起来。

  “爹,我没事,”谢衡摸了摸自己的脸,确实有点烫,“地龙烧得旺,我有点热而已,不用叫罗大夫。”

  他就是因为想到自己做的梦脸红而已!

  不用叫大夫!

  这多羞耻啊!

  想到这,他的脸更红了。

  卫氏见状,眉头蹙得更紧,“还是让罗大夫看看,没事更好。”

  谢衡反抗无效,府医罗大夫匆忙赶到,按着三公子的手腕把脉。

  罗大夫沉默不语。

  谢衡垂着头,开始数自己衣服上的花纹。

  可能是花纹太多了,他看着都快数到爆炸了。

  “罗大夫,我儿怎么样了?”

  罗大夫抬头,卫氏一脸担忧。

  罗大夫什么世面没见过,他一脸沉稳淡定,“正君放心,三公子没什么大碍,就是有点上火,我开个方子,吃几副就好了。”

  “那便好。”卫氏放心了,点了点谢衡的额头,“定是今**羊肉吃多了,之后可得忌口。”

  “嗯。”谢衡低低应着。

  实际上,他今日没什么胃口,羊肉都赏给下面的人吃了。

  罗大夫低头,刷刷刷,开了个下火的方子。

  流年拿着方子去库房取药,熬了一剂等谢衡喝下去后,卫氏才离开。

  夜色渐浓。

  谢衡平躺在床上,双手放在腹部,睁着眼,盯着床顶。

  万籁俱静,屋内只有轻微的鼾声,是守夜的流光。

  忽然,有细微的声音传来。

  谢衡眨了下眼,凝神细听。

  那窸窣的声音越来越大,而且越来越近。

  谢衡转身,侧躺着,朝那扇窗望去。

  应该不是……

  窗户忽然被打开,一个黑衣人影跃了进来。

  是他的暗卫统领无痕。

  谢衡心如止水。

  “怎么了?”他坐起身。

  无痕手在地上一撑,单膝跪地,抬头望向谢衡,欲言又止。

  他身后,又一个人影轻巧地落了地,谢衡一怔。

  月光随着那人一同落进来,在粼粼月光中,对方冲他笑了笑,和梦中一样,她转身关上窗,挡住风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