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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，陈澈的身影出现在警局大楼的走廊里。他重新穿上了警服，只是那件原本合身的**，此刻在他明显消瘦的身躯上，显得有些空荡。他剪短了头发，剃掉了胡须，整个人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。
“陈澈啊，回来就好。”周正雄坐在办公桌后，语气宽厚，“组织上已经查明，这段时间委屈你了。不过正好，也算休息调整一下。”
陈澈坐在他对面，背脊挺直，双手放在膝盖上，神情平静。没有重新回到岗位上的激动，没有对陷害者身份的探究，甚至连一丝疲惫都隐藏得极深。那双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周正雄又说了几句场面话，陈澈默默点头回应，却让周正雄感到难以捉摸。谈话接近尾声，周正雄轻抿了一口茶，随后说道：“小陈，那你就先去忙吧。”
就在这时，陈澈的目光却毫无预兆地投向周正雄，声音依旧平静：“周局，你之前，见过程佳禾吗？”
周正雄猝不及防，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，避开了陈澈的直视。他清了清嗓子，试图让声音听起来自然：“程佳禾？没见过，以前都没听你说过，你还有个妹妹。”
那瞬间的慌乱和急于否认的语气，清晰地映在陈澈深潭般的眼底。陈澈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，又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。他没有追问，没有质疑，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，目光移开，恢复了之前的姿态。
“周局，如果没有其他指示，我先回岗位了。”他站起身，动作利落地转身离开。
夜晚，程佳禾的公寓里。吴双双抱着抱枕，眼圈还有些发红，但情绪已经比刚来时平复了许多。
“自从查出来怀孕，彭畅**每天都换了法子的折磨我，不是炖这个汤就是熬那个药，美其名曰营养品，全是些怪味，我说不想吃，她就搬出为了孩子好那套。彭畅也是，一句话也不说，就知道装哑巴。”
程佳禾叹了口气：“男人都这样，一有矛盾就缩壳里。”
“不是我不想吃，是我闻到那个味就想吐，吃不下饭，睡不好觉。佳禾，我真的后悔了，我真就不该留下这个孩子。”
“呸！说什么呢？”
“他们只关心我肚子里这个宝贝，从来都没有为我考虑一点！”
“彭畅呢，他也这样？”
“他要好一点，就是喜欢当哑巴。”
“他要真做什么过分的事情，咱就去父留子，怕什么，大不了我们俩把这孩子养大。”
吴双双看着程佳禾一脸严肃的表情，突然笑出了声：“你认真的？”
“认真的。”
“还是你好。”
话题渐渐从婆媳矛盾、夫妻争执，转向了更深的层面。她们聊起小时候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。
“我想起我以前暗恋隔壁班的体育委员，我还让你帮我去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，结果他以为是你暗恋他。”
“对啊，我那个时候还觉得你眼光不行，我觉得他长得不好看。”
“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你的眼里只有陈澈好不好。”话音刚落，吴双双顿觉失言，侧紧张地观察程佳禾的反应，但出乎意料的，她的表情异常平静。“所以你现在，到底更舍不得的是谁啊？”
程佳禾没有立刻回答。她微微仰起头，视线仿佛穿透了天花板，投向某个遥远的时空。过了许久，她才缓缓开口，“也不是舍不得谁，我是舍不得自己，舍不得之前为了爱一腔孤勇的程佳禾。两段感情，都以悲剧结尾。我每回忆起一次，就像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一次。好像跟谁在一起，我都不会幸福。”
“你别乱说。”
程佳禾转过头，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，“双双，你如愿了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
启辰中学的校门口，两条鲜红的横幅上赫然写着：“热烈祝贺启辰中学双星闪耀，勇夺高考数学双满分状元！”几个大字。周烨的车路过校门口，他侧脸瞥了一眼横幅，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屑。
庆功宴上，校长丁俊红光满面，“程老师，太了不起了！双状元，高考数学满分双状元！你是我们当之无愧的功勋教师！启辰中学以你为荣！来，我敬你一杯！”
程佳禾起身迎酒，坐下时目光却不偏不倚地捕捉到角落里的周烨。他懒散地坐在那里，脸上没有一丝笑意，与周遭的热烈格格不入。
宴会结束，大家陆陆续续离开，程佳禾**发胀的太阳穴，倚在角落用手机寻找代驾。
“佳禾。”周烨的声音穿透残留的嘈杂，低沉地响起。程佳禾抬眼，偌大的包间，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人。“看你喝了不少，我送你。我没喝酒。”他的语气平静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好。”她没有推辞。
车内的沉默，持续了几个红灯的时间。在一个漫长的红灯路口，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平稳：“我听赵永刚说，丁俊在找助理拟定你的长期聘任合同。恭喜。”
“谢谢。”程佳禾侧过头，视线直直刺向他骤然绷紧的侧脸轮廓。她没有移开目光，继续问道，“你不开心吗？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她看着他僵硬的侧脸，那张总是带着从容的脸，此刻却显现出一丝慌乱。程佳禾不是迟钝之人，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周烨的变化。
“没什么。”
林苗高考失利，她与梦想中的重点大学失之交臂。然而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，并非仅仅是高考的失利，而是来自至亲之人的冰冷刀锋。
“你们家冯立伟现在可能干了，重点大学的法学高材生，将来是要当大律师、大法官的！前程无量啊。我们家林苗为了他，耽误了学习，连本科线都没过，这损失，二十万就想打发？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当初不是说好的......”
“当初是当初！”王芬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，带着恶劣的强势，“现在情况不同了！冯立伟飞黄腾达了，我们苗苗怎么办？她这辈子就毁了！要我说，最少再加十万，三十万，一分也不能少！否则......”她刻意停顿了一下，目光扫过冯立伟瞬间煞白的脸，慢悠悠地吐出威胁，“我们就去告他！告他诱骗、毁了我们女儿的清白和前程！让他还没进大学门，就先背个案底！我看哪个好大学还敢要他这个问题学生！”
这突如其来的变卦和赤裸裸的敲诈，让冯立伟的父母既惊愕又愤怒。冯立伟看向林苗的父母。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自己寒窗苦读拼来的光明未来，此刻竟成了勒紧他和他家人脖颈的绞索。
冯父还想据理力争，却被妻子李秀英一个眼神拦下。儿子刚刚考上顶尖大学，一定不能背负上“诱骗”的污名。一旦背上这样的污名，那将是伴随一生的阴影，足以毁掉他拼尽全力才抓住的未来。巨大的无力感，最终压倒了李秀英的愤怒。
“好，我们答应你，这一次，不会再变卦了吧？”
“那就写个字条，签个字吧，白纸黑字，我们也安心。”
这一切，都被躲在房间门后的林苗听得清清楚楚。她的父母，再一次把她当成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，一件用来勒索、毁掉她所爱之人的凶器。而冯立伟，那个曾经和她一起憧憬未来的少年，他的前途和尊严，正被她亲生父母踩在脚下无情地践踏。
等冯立伟父母离开后，林苗再也忍不住，从房间里冲了出来，“你们疯了吗？你们怎么能这样？这是敲诈！是犯罪！”
回应她的，是父亲不耐烦的呵斥：“你懂什么！回你屋去！”
“你们不能这么做！”她声嘶力竭地争辩，一遍遍强调她和冯立伟之间是两厢情愿，控诉父母的贪婪和不公。然而，她的哭喊和愤怒在冷漠的父母面前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父母心意已决，三十万，成了横亘在两个家庭之间的冰冷数字。
林苗陷入了彻底的绝望。她开始绝食，把自己反锁在狭小的房间里，拒绝与外界的一切交流。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，曾经明亮的眼睛失去了神采。她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，做着最后的、无声的抗争。
所有的挣扎与反抗，都无果。
江风呜咽的夜晚，月光惨淡地洒在浑浊的江面上。林苗趁父母不在家独自来到江边。她掏出早已写好的遗书，小心地放在显眼的位置。江风卷起她单薄的裙摆，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。她没有再犹豫，也没有回头，一步一步，异常平静地走向那冰冷的江水深处。
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，便被翻滚的浊浪彻底吞没，只留下岸边那封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遗书。
遗书很长，字迹潦草。
通篇都在反复地、近乎偏执地强调一件事：冯立伟是无辜的，两人之间的感情是纯真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，与冯立伟无关。
她用自己的死亡，这份最沉重的证词，来证明她和冯立伟之间那份纯真感情的无瑕。
几天后，陈澈的身影出现在警局大楼的走廊里。他重新穿上了警服，只是那件原本合身的**，此刻在他明显消瘦的身躯上，显得有些空荡。他剪短了头发，剃掉了胡须，整个人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。
“陈澈啊，回来就好。”周正雄坐在办公桌后，语气宽厚，“组织上已经查明，这段时间委屈你了。不过正好，也算休息调整一下。”
陈澈坐在他对面，背脊挺直，双手放在膝盖上，神情平静。没有重新回到岗位上的激动，没有对陷害者身份的探究，甚至连一丝疲惫都隐藏得极深。那双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周正雄又说了几句场面话，陈澈默默点头回应，却让周正雄感到难以捉摸。谈话接近尾声，周正雄轻抿了一口茶，随后说道：“小陈，那你就先去忙吧。”
就在这时，陈澈的目光却毫无预兆地投向周正雄，声音依旧平静：“周局，你之前，见过程佳禾吗？”
周正雄猝不及防，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，避开了陈澈的直视。他清了清嗓子，试图让声音听起来自然：“程佳禾？没见过，以前都没听你说过，你还有个妹妹。”
那瞬间的慌乱和急于否认的语气，清晰地映在陈澈深潭般的眼底。陈澈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，又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。他没有追问，没有质疑，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，目光移开，恢复了之前的姿态。
“周局，如果没有其他指示，我先回岗位了。”他站起身，动作利落地转身离开。
夜晚，程佳禾的公寓里。吴双双抱着抱枕，眼圈还有些发红，但情绪已经比刚来时平复了许多。
“自从查出来怀孕，彭畅**每天都换了法子的折磨我，不是炖这个汤就是熬那个药，美其名曰营养品，全是些怪味，我说不想吃，她就搬出为了孩子好那套。彭畅也是，一句话也不说，就知道装哑巴。”
程佳禾叹了口气：“男人都这样，一有矛盾就缩壳里。”
“不是我不想吃，是我闻到那个味就想吐，吃不下饭，睡不好觉。佳禾，我真的后悔了，我真就不该留下这个孩子。”
“呸！说什么呢？”
“他们只关心我肚子里这个宝贝，从来都没有为我考虑一点！”
“彭畅呢，他也这样？”
“他要好一点，就是喜欢当哑巴。”
“他要真做什么过分的事情，咱就去父留子，怕什么，大不了我们俩把这孩子养大。”
吴双双看着程佳禾一脸严肃的表情，突然笑出了声：“你认真的？”
“认真的。”
“还是你好。”
话题渐渐从婆媳矛盾、夫妻争执，转向了更深的层面。她们聊起小时候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。
“我想起我以前暗恋隔壁班的体育委员，我还让你帮我去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，结果他以为是你暗恋他。”
“对啊，我那个时候还觉得你眼光不行，我觉得他长得不好看。”
“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你的眼里只有陈澈好不好。”话音刚落，吴双双顿觉失言，侧紧张地观察程佳禾的反应，但出乎意料的，她的表情异常平静。“所以你现在，到底更舍不得的是谁啊？”
程佳禾没有立刻回答。她微微仰起头，视线仿佛穿透了天花板，投向某个遥远的时空。过了许久，她才缓缓开口，“也不是舍不得谁，我是舍不得自己，舍不得之前为了爱一腔孤勇的程佳禾。两段感情，都以悲剧结尾。我每回忆起一次，就像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一次。好像跟谁在一起，我都不会幸福。”
“你别乱说。”
程佳禾转过头，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，“双双，你如愿了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
启辰中学的校门口，两条鲜红的横幅上赫然写着：“热烈祝贺启辰中学双星闪耀，勇夺高考数学双满分状元！”几个大字。周烨的车路过校门口，他侧脸瞥了一眼横幅，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屑。
庆功宴上，校长丁俊红光满面，“程老师，太了不起了！双状元，高考数学满分双状元！你是我们当之无愧的功勋教师！启辰中学以你为荣！来，我敬你一杯！”
程佳禾起身迎酒，坐下时目光却不偏不倚地捕捉到角落里的周烨。他懒散地坐在那里，脸上没有一丝笑意，与周遭的热烈格格不入。
宴会结束，大家陆陆续续离开，程佳禾**发胀的太阳穴，倚在角落用手机寻找代驾。
“佳禾。”周烨的声音穿透残留的嘈杂，低沉地响起。程佳禾抬眼，偌大的包间，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人。“看你喝了不少，我送你。我没喝酒。”他的语气平静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好。”她没有推辞。
车内的沉默，持续了几个红灯的时间。在一个漫长的红灯路口，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平稳：“我听赵永刚说，丁俊在找助理拟定你的长期聘任合同。恭喜。”
“谢谢。”程佳禾侧过头，视线直直刺向他骤然绷紧的侧脸轮廓。她没有移开目光，继续问道，“你不开心吗？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她看着他僵硬的侧脸，那张总是带着从容的脸，此刻却显现出一丝慌乱。程佳禾不是迟钝之人，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周烨的变化。
“没什么。”
林苗高考失利，她与梦想中的重点大学失之交臂。然而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，并非仅仅是高考的失利，而是来自至亲之人的冰冷刀锋。
“你们家冯立伟现在可能干了，重点大学的法学高材生，将来是要当大律师、大法官的！前程无量啊。我们家林苗为了他，耽误了学习，连本科线都没过，这损失，二十万就想打发？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当初不是说好的......”
“当初是当初！”王芬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，带着恶劣的强势，“现在情况不同了！冯立伟飞黄腾达了，我们苗苗怎么办？她这辈子就毁了！要我说，最少再加十万，三十万，一分也不能少！否则......”她刻意停顿了一下，目光扫过冯立伟瞬间煞白的脸，慢悠悠地吐出威胁，“我们就去告他！告他诱骗、毁了我们女儿的清白和前程！让他还没进大学门，就先背个案底！我看哪个好大学还敢要他这个问题学生！”
这突如其来的变卦和赤裸裸的敲诈，让冯立伟的父母既惊愕又愤怒。冯立伟看向林苗的父母。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自己寒窗苦读拼来的光明未来，此刻竟成了勒紧他和他家人脖颈的绞索。
冯父还想据理力争，却被妻子李秀英一个眼神拦下。儿子刚刚考上顶尖大学，一定不能背负上“诱骗”的污名。一旦背上这样的污名，那将是伴随一生的阴影，足以毁掉他拼尽全力才抓住的未来。巨大的无力感，最终压倒了李秀英的愤怒。
“好，我们答应你，这一次，不会再变卦了吧？”
“那就写个字条，签个字吧，白纸黑字，我们也安心。”
这一切，都被躲在房间门后的林苗听得清清楚楚。她的父母，再一次把她当成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，一件用来勒索、毁掉她所爱之人的凶器。而冯立伟，那个曾经和她一起憧憬未来的少年，他的前途和尊严，正被她亲生父母踩在脚下无情地践踏。
等冯立伟父母离开后，林苗再也忍不住，从房间里冲了出来，“你们疯了吗？你们怎么能这样？这是敲诈！是犯罪！”
回应她的，是父亲不耐烦的呵斥：“你懂什么！回你屋去！”
“你们不能这么做！”她声嘶力竭地争辩，一遍遍强调她和冯立伟之间是两厢情愿，控诉父母的贪婪和不公。然而，她的哭喊和愤怒在冷漠的父母面前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父母心意已决，三十万，成了横亘在两个家庭之间的冰冷数字。
林苗陷入了彻底的绝望。她开始绝食，把自己反锁在狭小的房间里，拒绝与外界的一切交流。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，曾经明亮的眼睛失去了神采。她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，做着最后的、无声的抗争。
所有的挣扎与反抗，都无果。
江风呜咽的夜晚，月光惨淡地洒在浑浊的江面上。林苗趁父母不在家独自来到江边。她掏出早已写好的遗书，小心地放在显眼的位置。江风卷起她单薄的裙摆，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。她没有再犹豫，也没有回头，一步一步，异常平静地走向那冰冷的江水深处。
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，便被翻滚的浊浪彻底吞没，只留下岸边那封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遗书。
遗书很长，字迹潦草。
通篇都在反复地、近乎偏执地强调一件事：冯立伟是无辜的，两人之间的感情是纯真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，与冯立伟无关。
她用自己的死亡，这份最沉重的证词，来证明她和冯立伟之间那份纯真感情的无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