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妗疑心是自己从前得罪了他,他眼下故意摆谱。

  小嘴一瘪,为了姐姐的幸福,她恭恭敬敬对人行了一礼。

  “见过姐夫。”

  谢云章便顺理成章唤了声:“李小姐。”

  王妗猛地蹙眉。

  疑心是谢云章傻了,又不好说出口,只能回头看姐姐。

  闻蝉忙解释:“这是我的金兰姐妹,她姓王。”

  谢云章也没听她说过究竟有几个妹妹,当即改唤了“王姑娘”,不再深究。

  王妗却像是见了鬼。

  一路上贴着闻蝉进门,眼珠子都快挤出来了。

  谢云章不喜旁人宣扬他离魂症的事,可王妗是旧识,也隐瞒不住。

  趁着男人在花厅拜见忠勤伯夫妇,闻蝉言简意赅道:“从前的事,他都不记得了。”

  短短一句话,却叫王妗半晌没能出声。

  最后也只小心问了句:“那……姐姐呢?他总不会忘吧?”

  不管多少次提起这件事,心头总涌上淡淡的失落。

  闻蝉强撑面色,对她摇摇头。

  “啊——”

  姐姐有多喜欢新姐夫,王妗看在眼里,惊叹在心里。

  不敢想象这三日,姐姐是怎么过来的。

  “什么时候的事啊?他们镇国公府,就不知道提前知会一声吗?”

  想到当日送嫁,姐姐高高兴兴嫁过去,却面对一个已经忘记自己的男人。

  光是想想,王妗都心疼她。

  “一会儿我带你去选丝绸,再跟你慢慢说……”

  谢云章留在花厅里。

  忠勤伯与他不甚相熟,并未看出什么端倪。

  倒是伯夫人李氏,她是亲眼瞧见过谢云章巴巴登门求见,又在纳吉礼当日不管不顾把人带走的。

  今日眼前人虽客气有加,却又似乎少了些什么。

  待到午膳时分,看新婚夫妇二人坐到一处,李氏才更为确信。

  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
  前头为了彼此死去活来的两个人,举止间竟透着淡淡的疏离。

  比肩而坐,闻蝉甚至会小心,不用自己的手肘碰到他。

  不见半分新婚夫妻该有的羞涩喜悦,更别说如胶似漆。

  饭后,留忠勤伯招待女婿,李氏亦来到闻蝉身边。

  认真问她:“还好吗?”

  国公府有多不待见她,当初自己也是有目共睹。

  虽看准了这谢三是个良配,也不似那朝秦暮楚之辈,可今日两人的生分也是实打实的。

  闻蝉只想把这件事告诉王妗,也叮嘱了王妗守口如瓶。

  对着李氏,只说:“夫人放心,我一切都好。”

  李氏观她神色,便知有内情。

  可到底并非亲生的母女,她不说,李氏便不问了。

  今日光是时兴的丝绸便有上百匹,光看回门礼,倒是没有委屈她。

  王妗的母亲郑氏也早来了,几个女人看着料子,说说闲话,气氛一派热络。

  李缨便是这时候,鬼鬼祟祟出现在院门口的。

  她可忘不了,当时送给她的新婚贺礼,她转手送了别人,又被自己亲手摔碎了。

  这件事,她觉得就是闻蝉的错。

  要她装没事人那样也凑上去说笑,她做不到。

  可她回门也只回一天,若此时不上前去,下次也不知何时会再见了。

  少女躲在门口扭捏,身边冷不丁响起一声:“阿姐怎么不进去?”

  她的弟弟李绍,不知何时窜到了她身边。

  李缨忙捂了他的嘴,“小点声!”

  屋内几人便只看见一抹绯红裙角,在门边一闪而过。

  都猜到了是谁,相视一笑。

  李氏只道:“随她去吧。”

  李缨先前做过错事,闻蝉介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。

  总归她已经嫁出去了,她这做母亲的,只求两人相安无事。

  李缨再三叮嘱,叫弟弟不许说自己在门口的事,这才放了他进去。

  转念一想,她毕竟是要和那谢三过日子的。

  不见她,见见那谢三也是一样的。

  脚步打转,她便去花厅寻爹爹了。

  忠勤伯一见她出现,立刻对谢云章道:“小女此前顽劣,如今已改过自新了,还望你不计前嫌。”

  谢云章眸光一沉,暗道这总该是那忠勤伯的女儿,却也早忘了她先前如何得罪自己。

  待字闺中的少女罢了,他几乎是真心道:“往后便是一家人,先前的事不必再提了。”

  李缨瞬时眨眨眼,心道他竟如此好说话,以前竟没看出来。

  一时起了顺杆爬的念头,竟故作老成教训道:“你前头千难万险,费尽心思才求娶我姐姐进门,她这人脾气不好,今后还需你多多忍让,细心照拂。”

  此话一出,忠勤伯先面色不好。

  谢云章又不是入赘他们家,李缨这一番话,活像在给赘婿立规矩、摆威严。

  “小女年幼,今后定会多加管束……”

  谢云章倒不至于和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计较,李缨那一番话,他听进耳中的只有“千难万险、费尽心思求娶”。

  他先前是听祖母说了,为着娶个二嫁女进门,他没少和家中磋磨。

  只是国公府里的事,一个忠勤伯府的姑娘是不该知晓的。

  当日午后,坐回马车里。

  谢云章开口第一句便是:“你跟你那姓李的妹妹,感情很好?”

  他疑心那些事,都是闻蝉说给李缨听的。

  闻蝉早就想说了,昨夜时机不大合适,“我跟李缨素来不对付,先前我暂住忠勤伯府,她没少寻我的麻烦。”

  那便不是她说的。

  那自己做过什么大费周章的事,弄得人尽皆知?

  闻蝉见他凝目不语,便问:“可是她又来烦你了?”

  今日葳蕤轩李缨没进来,她便猜想是不是去前厅了。

  男人轻轻摇头,“她只说你脾气不好,要我对你多多忍让、照拂。”

  一时,竟听不出这是好坏还是赖话。

  闻蝉眨眨眼,小声说:“你别信她的话。”

  “是吗?”谢云章却故意反问,“我倒觉着,她嘱托得挺有道理。”

  “我哪里脾气不好了?”

  她抬头去看人,却不料车轮碾过一堆石子,忽然身形一晃,身子朝前俯去。

  谢云章及时递出一条手臂,叫她扶住。

  趁两人挨得极近,薄唇俯下,在她耳边问:“新婚三日还不肯同房,哪家新妇如你这般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