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去碰碗中那滩软肉,转头问她:“你喜欢?”

  闻蝉一哽。

  她尝过一回,然后就再也没入口过了。

  可今日当着谢云章的面,她笑吟吟夹了一只放到碗中。

  “喜欢啊,鲜美嫩滑,浸着酱汁再适口不过了……”

  不等她再劝食,男人直接将一整碟移到她面前,“那夫人先行享用。”

  夹出了两只,那碟子里还有七只,颇有些与她大眼瞪小眼的意味。

  想到那滑腻腻的口感,闻蝉咽唾沫都艰难了些。

  “夫君不喜吗?”

  “此前宫宴上尝过,说是南海进贡的,但我吃不惯。”

  谢云章记忆有损,对此物的不喜却能烙在脑海中,可见是真的不喜欢。

  转头见闻蝉抿着唇,盯着那碟子发愣,还怕自己辜负了她的美意。

  故而筷尖轻点,将她夹来的那只勉强送入口中。

  “盘中这些,都归夫人。”

  他开始用饭了。

  闻蝉有一种,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。

  可方才已经撒了谎,现在再说不喜欢,岂不是露馅了。

  勉为其难,她慢吞吞将碗中那只,送到嘴里。

  奢望着映红的手艺能更好些,可一触到唇舌便知,什么手艺都改不了它本身的滑腻。

  难以下咽,真的难以下咽。

  好不容易吞下去,她抚着胸口,暗暗替自己顺气。

  被身侧男人看见,提醒道:“喜欢也要慢慢吃,别呛到自己。”

  闻蝉欲哭无泪,“好……”

  她用了桌上其他菜肴,转眼看见满满当当一碟牡蛎,心虚,又硬着头皮吞了一只。

  不喜欢,真的不喜欢。

  偏生谢云章有为她布菜的习惯,自己用得差不多了,转头换了双筷著,又往她碗中夹。

  闻蝉被人盯着,不敢显露半分勉强为难,他夹过来,她就吃下去。

  直到整个碟子都空了。

  谢云章诧异:“我竟不知,夫人这般喜食牡蛎。”

  闻蝉也是吃完才反应过来,本可以剩几只的,就说吃饱了。偏偏她心虚,谢云章夹过来就吞下,弄得他也夹个不停。

  “确实……还算可口。”太可怖了,好怕今晚梦里都在被迫吃牡蛎。

  “我有位同僚,出名的喜食海货,不如明日叫他……”

  “不必不必!”

  话赶话地拒绝,谢云章终于察觉出不妥,“为何?”

  “因为……因为过满则溢,喜欢的东西也要有节制,否则很快便会倦怠了!”

  为逃脱再吃一顿牡蛎,她差点出口成章。

  可这话听在男人耳中,却反倒意有所指,像是在点他什么。

  是了,两日来,夫人提醒过不下十回,**要有节制。

  正逢他为梦到旁人愧疚,更不想忤逆了她的心意,故而郑重握住她一只手。

  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
  闻蝉并不知他过分解读了自己的话,赶忙为逃过一劫松口气,暗下决心要映红再也别烹制牡蛎了。

  却不知,她的“劫难”才刚刚开始。

  入了冬,她本是极畏寒的,手脚易发凉。

  可今日在炭盆正旺的屋里,后背竟开始隐隐发虚汗。

  沐浴时将衣裳尽数褪下,才觉得稍微好些。

  躺进平日温暖的被褥中,又觉得不好了。

  谢云章沐浴完走到榻边时,便看见自己的夫人盘腿坐在锦被上。

  衣襟被她扯松了些,脸颊和颈项的肌肤都浸着粉,她两臂向后探去,正试图束起披散的乌发。

  “怎么了?”他下意识问。

  “有点热,”闻蝉道,“床底炭盆是不是太旺了?”

  因着她畏寒,床边一直是熏得极暖的,可尽管如此,她依旧要贴着自己取暖。

  谢云章是无所谓的,便道:“撤掉几个?”

  “好。”

  青萝和映红进来,把床边两个撤了,床底那个拉出来,夹走一小半的炭火。

  “好些了吗?”

  闻蝉点点头,那种闷在胸口的燥热,总算是弱了些。

  男人随手拨下床帐,又将烛火熄了,经过她用膳时那番有关“节制”的劝诫,他心无旁骛,打算如昨夜那般拥着她安然入睡。

  可怀中人动个不停。

  这香软的身子似乎要比往日更热些,脊背蹭过他掌心,一遍又一遍。

  “怎么了?”

  “我……没事。”

  黑暗里,她贴在人臂弯的脸颊,已然烫得不像话。

  想起今日那盘牡蛎都是自己吃的,闻蝉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。

  壮阳的东西,女子食用,也照样管用吗?

  自己分明很热,却格外贪恋身侧男人的怀抱,他的手臂只是静静搭在身后,却叫她想起两日前的夜里。

  她被人翻过去,只能看见他的手臂,撑在自己脸侧。

  用力时,青紫的经络涌现,仿佛会从皮肉中透出来。

  那是,独属他的力量……

  越想越口干舌燥。

  她用力闭眼,试图催促自己入眠。

  可越逼迫自己不要去想,那些东西就越往脑中涌。

  闻蝉又绝望睁眼,颈项稍稍仰起,依稀窥见男人下颌硬朗的轮廓。

  好想……好想用唇触一触他。

  倘若他能吻回来,那就更好了……

  可身子刚往上抻了抻,谢云章似乎察觉了,面庞一偏——

  吻空了。

  闻蝉的心也空了。

  堵在胸口的那团燥热,却越烧越盛,又化成懊恼。

  她在做什么呢!

  本就担心他这两日劳累,今日食补又没补成,全落进自己肚子里。

  又怎么好再主动勾他,叫他更为操劳?

  不行,不行……

  可是真的没法入睡,她越来越清醒了。

  “你……睡着了吗?”

  “还没,”男人答得很快,“还不想睡吗?”

  “嗯,有一些,你陪我说会儿话吧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该说什么呢。

  闻蝉又苦恼,她现在满脑袋不可言说的隐晦事。

  谢云章等了又等,没等来她开口。

  便主动道:“明日家宴我会早些回来,你将手中事都交给底下人好了,宴上,我想你陪在我身侧。”

  闻蝉脑袋嗡嗡的。

  翻来覆去地想着,他今日的嗓音为何如此悦耳?是只今日这般悦耳,还是向来如此,自己从前没察觉?

  待回过神,他已说完了。

  “嗯,好。”

  她应得迟钝,谢云章便以为她困了,在她后背轻轻拍两下,“睡吧。”

  “啊?”闻蝉在他怀里挣了挣,“我们不是,才开始说话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