迈巴赫后座,皮质座椅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
  顾衍屿脸上无甚情绪,长腿交叠,身上散发着一种沉稳又凌厉的上位者气场。

  后视镜里,那间小小的便利店渐渐缩成一个点。

  他眸色渐深,下颌线条绷得极紧。

  “挺有能耐。”

  “为了逃离,宁可把自己变成那副鬼样子。”

  他忽然抬手松了松领带,后仰,喉结上下滚动,

  “不能靠近、不能触碰、甚至不能让你对我印象太深……”

 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眼底却暴露了一直在极力克制的情绪,

  “只能日复一日地等,等你自己摸索到穿梭通道。”

  骨节分明的手抬起,抵住太阳穴,他闭了闭眼,

  “小乖,我的耐心,快耗尽了……”

  午夜11:30。

  便利店的白炽灯在玻璃上投下惨淡的倒影。

  柜台上,那个只舍得尝了一口的精致蛋糕被沈嘉月小心收进包装盒。

  高端货,带回去给弟弟长长见识。

  沈嘉月没有着急点货,因为每晚这个时候,还有一个客人要来。

  果然,就在她思绪停顿的下一秒,电子音清脆地划破寂静。

  [欢迎光临美黎佳]

  来了。

  那个总是在午夜准时出现的男人。

  他推门时总是习惯性压低帽檐,戴着口罩,

  只露出几缕带有颓废感的卷发。

  沈嘉月不止一次猜想,他会不会是某个顶流明星?

  只因她曾无意间撞见他调整口罩时露出的眉眼。

  那是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。

  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带着妖异的美感,

  很漂亮,漂亮得像壁画里勾魂摄魄的精怪。

  再加上沈嘉月能感觉得出来,这个男人很注重穿搭,品味也很好。

  毕竟他每晚过来,着装从未重复过,并且次次让人眼前一亮。

  相较另一个熟客,这位客人三年以来从未开口说过一个字。

  但他会在手机上以打字的形式,写下要求。

  与往常一样,他抬起手机,屏幕上写着:

  [我要买东西。]

  沈嘉月:“……”

  三年了,每次到前台都要打下这句过家家似的开场白。

  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收银台上方,明明浑身散发着猎食者才有的危险气息。

  打出来的句式却跟小学生似的,莫名有几分荒诞的可爱。

  沈嘉月在看他手机上的内容。

  而他的视线却牢牢锁在柜台角落的蛋糕盒上。

  若有所思。

  片刻后又收回手机,指了指蛋糕,打下一行字:

  [要买这个。]

  他抬着手机的袖口随意挽起,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,

  那上面蜿蜒的青筋在冷白皮肤下若隐若现。

  沈嘉月慌忙别开眼,耳尖却悄悄发热。

  好色的手臂。

  “抱歉这个不卖,这是我的。”她听见自己声音发紧。

  他顿了一下,打下一行字:

  [你吃过了?]

  沈嘉月点点头。

  谁知他又打下一行字:[我买,给你十倍的钱。]

 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骨节分明的指节上。

  报出的那串数字后面跟着的零,多得让沈嘉月害怕。

  都够买她的狗命了。

  沈嘉月赶紧摇头,只当是他太想吃这个蛋糕了,

  “抱歉……我打算拿回去给我弟弟吃,”

  “而且这蛋糕也不是我的,是其他客人给的。”

  话落,空气变得粘稠。

  男人静立着不动,黑色口罩上方,那双妖异的眼幽幽锁着她。

 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似在审视。

  片刻后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又一行的字:

  [别人给的为什么要吃?]

  [谁给你的?]

  [名字。]

  [告诉我。]

  [嗯?]

  沈嘉月心头一跳,支支吾吾,“就是……那个、那个呃……”

  下一刻马上反应过来。

  喂不是,你是我谁啊你管那么宽!

  一个蛋糕而已,怎么跟审问地下党似的?

  她一下子理也直了气也壮了,挺直脊背,

  “这位客人,我的私事应该不在便利店的服务范围内吧?”

  男人身形明显一僵。

  沈嘉月操作着轮椅从柜台里出来,故作镇定地扯出职业微笑

  “您要买什么?还是老规矩,您指,我给您拿。”

  这位客人有一点很奇怪,每天都要在便利店购买一大半的商品。

  因他这偏执的消费习惯,沈嘉月每天来上班,光补货就累的够呛,跟连卸几车酸辣粉没啥区别。

  男人诉求更是奇葩,每次来,必须要她亲手帮他拿,帮他打包,他才结账。

  可,当她的同事上这个班次时,他又改凌晨来。

  他爹的,沈嘉月很怀疑这货有虐待残疾人为乐的嫌疑。

  不过看在便利店三年来的销量完全靠他一人支撑。

  沈嘉月就不跟他计较了。

  没他,这店早倒了,她全家早喝西北风了。

  沈嘉月伸手去够高一些的货架,轮椅发出细微的嘎吱声。

 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越过她头顶,轻松取下商品。

  却不放进购物袋,非要递给她,她拿过,他才要。

  沈嘉月:“……”

  这货不会是个**吧?

  她抬头,竟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。

  等等,他刚才不会一直在盯着她看吧?

  不等她慌乱,他却先若无其事偏过了头。

  沈嘉月:“……”

  心底立马反省,人丑却自信是好事。

  但不要过分自信啊喂!清醒点沈嘉月!!

  不过他既然偏过了头,沈嘉月便放肆地多看了他几眼。

  他今晚穿着件墨灰色的衬衫。

  极为优越又不过分夸张的身材线条隐隐浮现。

  ……好色。

  母胎单身的沈嘉月耳尖不自主红了,却还是强装视男色为粪土,正色道:

  “还要什么?”

  他在手机上敲敲打打,递过来,屏幕上写着:

  [你。]

  沈嘉月一愣。

  他又敲敲打打:[你旁边货架的全要。]

  沈嘉月拍拍小心脏。

  一次说全好吗?

  吓死她了,她还以为真给她遇到**了。

  她悄悄抬眼,男人已经偏过头去。

  戴着帽子口罩的身形很清隽很有艺术感。

  结账时,男人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只蛋糕盒上。

  缎带被空调风吹得轻轻颤动,而他眼底越发晦暗。

  喉结狠狠下压,某种未宣之于口的情绪在暗处发酵。

  以往,他每次要走时,都会在屏幕上打下:

  [谢谢你。]

  而今天,手机就躺在口袋里,屏幕还亮着草稿:[生日快乐]

  但他最终只是将手插回裤袋,死死盯着那盒蛋糕。

  不想理她了。

  推门离开时,还是没忍住,驻足回头看了她一眼。

  那一眼像钝刀划过,没有波澜,却压着千钧的重量。

  玻璃门晃了晃,将他的背影吞进暮色里。

  所以,就算什么都不记得。

  也仍旧不选我。

  对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