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确定不是幻觉,是父皇真的来了。

  他吓尿了,真尿了。

  身下一滩黄水渍,大殿里弥漫起了一阵尿骚味儿。

  穆元帝更瞧不上他了。

  怒极反笑,“你可真是朕的好太子啊!”

  太子忙跪好了磕头,哭道:“父皇!父皇恕罪啊!儿臣是真的放不下西西啊。

  西西曾经是儿臣的未婚妻,儿臣却伤了她的心,与她退婚。

  儿臣现在悔不当初,恨不得时光倒流!”

  被叶流西拒绝,他感到很受伤。

 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,越发觉得叶流西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魅力,让他不能自已。

  皇帝感慨地长叹一声,“没想到啊,你还是个情种!”

  他以为,太子会推卸责任,说是叶流西为了救叶凌风勾引他。

  想想也是,若太子不是这样的性子,也不会被孙锦书迷惑的晕头转向,丢尽了丑,跟叶流西退婚。

  如果他当年有太子这勇气,是不是早就得到柔柔了?

  那穆景川是不是就不是他的弟弟,是他的儿子了?

  多少次他想杀了穆景川,可脑海里浮现柔妃那哀婉美丽的样子,就下不去手。

  他想尽办法折磨穆景川,希望穆景川自己受不了死了,柔柔就怪不得他了。

  可是,穆景川却奇迹般活了下来。

  是柔柔在冥冥之中保护她的儿子吧?

  皇帝想起了伤心往事,也没有心思训斥太子了。

  轻声叹息道:“唉,太子啊,你好自为之吧!”

  说完,转身而去。

  太子瘫坐在自己的尿渍里,暗自庆幸躲过一劫。

  父皇还是疼爱、偏向他的!

  皇后扶着苏嬷嬷的手,颤颤巍巍地从内殿出来,仿佛一副能行走的带皮骷髅。

  太子看到她这样子,下意识地露出嫌弃、惧怕的神色。

  擦了一把眼泪,站起来去搀扶,“母后,您不歇着,怎么出来了?”

  皇后是何等敏锐之人?

  没有错过他眼底的神色,心被伤得如针扎一般。

  这就是她引以为傲、宝贝如命根子一般的儿子?

  嫌弃她?害怕她的鬼样子?

 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,“皇帝都被惊动了,本宫哪里还躺得住?”

  太子孝顺地安慰道:“母后别担心,父皇没发怒。”

  皇后颓然地跌坐到凤椅上,恨铁不成钢地道:“你以为,你父皇没发怒是好事?”

  太子不解,觉得母后是病糊涂了。

  父皇不发怒,还不是好事?

  皇后有些绝望,神色看起来有些狰狞:“你父皇是放弃你了啊!”

  太子瞬间脸色苍白如纸,不敢置信,还有些许希望。

  “真的吗?不会的,父皇难得对孤这般好。”

  皇后绝望地闭上眼睛,“傻孩子啊,爱之深责之切啊!

  期望越大,管教越严,现在他都懒得管教你了!”

  太子面如死灰,惊慌失措。

  握住皇后的手,“母亲,这可怎么办?孤不想被废啊!”

  皇后的手如同骷髅一般。

  他如同握住了一把骨头。

  皇后瘫在凤椅里,如同一具风干的尸体。

  此时,她内心承受着比身体痛百倍的煎熬。

  她预感,自己时日不多了。

  可是,自己儿子太子之位要保不住了!

  她活着还能为儿子出谋划策,保护他。

  若是死了,儿子这般单纯善良,还不成了待宰的羔羊?

  还有她的明珠公主,夫君死了,她将何去何从?

  若是太子登基,自己做主了,还有可能将明珠接回来。

  不然,怕是凶多吉少!

  有**孩子像个宝,没**孩子像根草啊!

  不行,绝对不能这样!不可以!

  她仿佛疲惫极了,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  轻声道:“你去清理一下,换身衣裳,让母后好好想一想。”

  太子这才发现,自己又尿湿了裤子。

  他瞬间窘迫的满脸通红,狼狈地跑进了偏殿。

  皇后长叹一声,睁开了眼睛,眸光坚定明亮,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。

  这样的目光,在骷髅一般的脸上,显得尤其恐怖,像是诈尸似得。

  苏嬷嬷等一干宫人,吓得都赶紧垂下眼帘,不敢看。

  太吓人了!

  一个活着的人,怎么能这般可怕?

  时时刻刻受煎熬,真还不如死了痛快。

  这次皇后宣叶流西进宫,本来想趁着叶凌风在诏狱,威胁她给皇后治病或者减轻点儿痛苦。

  哪里想到,太子闻讯赶来,整了这么一出儿还让皇上撞上了!

  皇后都还没发挥呢,就完了。

  ……

  叶流西脸色很不好,碧空和小尽谁也不敢说话。

  回到宸王府,叶流西借口累了要休息,将丫鬟们支了出去。

  然后,关上房门,换上窄袖劲装,避过暗卫出了宸王府,去了秦家。

  秦箫把玩着一把小儿拳头大小的紫砂小茶壶,坐在摇摇椅上,闭着眼睛,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。

  叶流西坐到旁边的竹椅上,瞥了他一眼,“你倒是惬意。”

  拿起茶桌上的茶壶,给自己倒了一杯茶。

  秦箫对着壶嘴儿喝了一口茶,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。

  说风凉话道:“叶凌风是活该,谁让他斩草不除根呢?”

  叶流西无奈地道:“有人想整我和叶家,没有寒梅,也会有冬梅、红梅。”

  秦箫悠然地摇着摇椅,问道: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
  叶流西仰头一口把茶喝了,无所谓地道:“大不了劫狱呗。”

  秦箫停止摇动,不可置信地看着她,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,你竟然想劫紫衣卫的诏狱?”

  叶流西被鄙视了,也不在乎。

  秦箫哼了一声,继续摇摇椅,“寒梅已经抓到了,楚青雷那小子正在审呢,你去看看吧。”

  叶流西惊喜,“你们动作还挺快的。”

  秦箫道:“她举报有功,一被紫衣卫放出来,就被我们抓了过来。

  以为她就是个普通丫鬟,没想到骨头还挺硬,受了酷刑,愣是没交代什么有用的。”

  叶流西站起来,“看样子不是一般人儿啊,我去会会她。”

  秦箫指了指后院儿。

  秦家没有女眷,后院儿成了手下们住的地方和关人的地方。

  叶流西走到门口,顿住脚步,回头道:“你有没有想过,给我娶个外祖母,生个小舅舅?”

  秦箫拿起茶桌上的茶碗,就砸了过来。

  叶流西伸手接住,又扔了回去。

  秦箫抬手接住,斥骂道:“不孝的东西,连老子都调侃!”

  将茶碗重重放回茶桌。

  整个过程,茶水一滴都没溅出来。

  叶流西理直气壮地道:“这不是看你闲得慌吗?生个儿子气气你,多充实。”

  秦箫拿起茶壶,又要砸。

  叶流西闪身跑了。

  秦箫自言自语地道:“有你气我还不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