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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元翎红着眼睛去抢,却因为动作太大带翻了石凳,“哐当”一声响在寂静的梅林里格外刺耳。

  他踉跄了一下,扶住石桌才没摔倒,掌心也被磨得生疼。

  “把酒……还我……”

  元翎皱着眉,声音哑得不像自己。

  姬瑢没动,只是静静看着他。

  月光从梅枝间隙漏下来,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凝成冰凉的星子。

  元翎突然暴起,袖中**“铮”地出鞘,直指姬瑢咽喉!

  “你以为……嗝……你是谁?也配管我?”

  那刀刃在月光下泛着蓝光,明显淬了毒。

  姬瑢垂眸看了一眼,却不退反进,任由刀尖抵上自己颈间的脉搏,“杀了我,你连最后条退路都没了。”

  梅香混着酒气在两人之间萦绕,元翎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,“你知道……什么……”

  元翎的声音几乎可以说是支离破碎,“她死了……世间最后一个在乎我死活的人……也死了。”

  **“当啷”一声落地,元翎跌坐在地,衣角上沾满了泥土。

  他蜷起腿,把脸埋进膝盖,肩胛骨在布料下剧烈起伏,却硬是没发出一丝呜咽。

  姬瑢沉默片刻,蹲下身来,递过一方素帕。

  元翎猛地抬头,通红的眼睛里全是狠厉,“怜悯我?”

  “没有,我只是……心疼表兄。”

  元翎瞳孔骤缩,酒意瞬间散了大半,反手扣住姬瑢命门,“你究竟是谁?!”

  姬瑢任他钳制,声音平静,“你父亲……是我叔叔。”

  “不可能……”

  元翎松开手,踉跄着站起来,“你父亲的弟弟明明是巫月族大祭司,终身不婚,怎么可能……”

  “你还想瞒着自己是私生子的事情吗?”

  “所以?”他哑声问,“你要替我报仇?还是……拿我去换元玥的赏赐?”

  姬瑢突然笑了,他拾起地上的**,在自己掌心划了道口子,又抓过元翎的手如法炮制。

  两人鲜血交融,滴入石桌上的残酒。

  “以血为誓,吾名瑢,巫月族最后一位圣子,今日与表兄元翎立约,共诛元玥。”

  元翎怔怔看着交融的血滴,“为什么帮我?你想要什么?”

  “我要元玥从南疆抢走的东西,而你要活命,要复仇,还要……”

  说到这里,姬瑢未说出口的话意味深长地顿了顿,“摆脱和亲的困局。”

  元翎抹了把脸,酒意散尽后只剩刺骨的清醒,“再加一条,我要姬昱。”

  姬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,“什么?”

  “别装傻。”元翎笑得恶劣,“你看她的眼神,藏不住的。”

  他拿帕子擦净了掌心的血珠,“可惜啊……她马上就是我的人了。”

  话音未落,一记重拳已经砸在他腹部。

  元翎闷哼一声弯下腰,却低笑起来,“这就急了?”

  姬瑢揪住他衣领,眼中杀意毕现,“你根本就不爱她。”

  “爱?”元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,“北狄王庭不讲这个。”

  他凑近姬瑢耳边,“我要靖王府的兵权,而已。”

  姬瑢眯了眯眸子,盯着元翎看了半晌,“那……祝你得偿所愿?”

  一晃又过去几日,文武百官像往常一样来参与早朝。

  养心殿内金砖墁地,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御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  姬昱单膝跪在冰凉的金砖上,玄色蟒袍的衣摆铺展如墨,腰间玉佩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。

  “靖王世女姬昱,北狄帝卿元翎,上前听旨——”

  崔丽有些尖细的嗓音在大殿内回荡,姬昱不由得皱了皱眉。

  元翎今日难得着了正装,蹀躞带上挂着女帝赐的紫金鱼袋,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。

  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:北狄帝卿元翎,温良恭俭,才貌双全……特赐婚于靖王世女姬昱,择吉日完婚。钦此!”

  圣旨卷轴展开的沙沙声格外清晰,姬昱垂首,视线落在金砖缝隙里一点未扫净的香灰上。

  “臣领旨,谢陛下隆恩。”

 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仿佛这只是一道普通的边防调令。

  元翎同样行李谢恩,姿态优雅得体,却在起身时故意碰了碰姬昱的手背,“多谢世女垂青。”

  姬昱收回手,指尖在袍袖中捻了捻,像是要擦去什么不洁之物似的。

  “恭喜皇姐。”

  三皇女姬嫱突然出列,鹅黄宫装上的金线鸾鸟随着她的动作闪闪发亮,“本殿备了份贺礼,稍后送到府上。”

 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元翎,“希望皇姐能……守得住。”

  这话里的刺太明显,女帝皱眉轻咳一声。

  姬嫱心有不甘,却也只能悻悻地退回队列。

  “北狄使团将于春猎结束后启程返国。”女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,“元翎帝卿暂留西越备婚。靖王——”

  站在武官首列的靖王姬昭出列,“臣在。”

  “春猎照常举行,你负责护送北狄使团至雁门关。”

  “臣遵旨。”

  退朝钟声响起,百官鱼贯而出。

  姬昱刚踏出殿门,就被元翎拦住,“世女不请我去府上商议婚期?”

  他今日用了北狄特有的雪松香,气息清冽中带着几分野性。

  姬昱后退半步,“帝卿若有闲暇,未时末来靖王府便可。”

  她公事公办地说完,转身大步离去。

  宫道两旁的海棠开得正盛,花瓣随风飘落,有几片沾在姬昱肩头。

  她没去拂,只是越走越快,直到拐进一处僻静的回廊才停下。

  即便这赐婚是她与沈翊桉计划中的一环,可真将这圣旨拿在手里,姬昱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
  未时三刻,元翎的马车准时停在靖王府门前。

  他今日换了身湖蓝色常服,腰间却仍挂着那枚紫金鱼袋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
  “帝卿请。”管家引他穿过三重院落,“世女在书房等您。”

  书房门半掩着,隐约可见姬昱正伏案疾书的侧影。

  元翎在门前整了整衣冠,刚要敲门,却听里面传来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。

  “滚出去!”姬昱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本殿说了,一切从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