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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元翎挑眉,故意加重了脚步声。

  里面顿时安静下来,等他推门而入时,只见姬昱端坐案前,地上干干净净,哪有什么碎片?

  “世女好大的火气。”他自来熟地在客座坐下,“可是嫌弃外臣配不上你?”

  姬昱合上兵书,“帝卿多虑了。”

  她推过来一本黄历,“钦天监选了三个日子,还请帝卿过目。”

  元翎却不看黄历,反而倾身向前,“世女可知,昨夜五皇子邀我去玉澜宫听琴?弹的是《凤求凰》。”

  姬昱面色不变,“五弟得其父真传,琴艺确实精湛。”

  “是啊……”元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“特别是最后那段泛音,简直像在模仿某种……鸟鸣?”

  姬昱面色不变,淡定地抽回手,“帝卿若对琴艺有兴趣,春猎时本殿可以引荐几位大家。”

  “春猎……”

  元翎玩味地重复这个词,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案上,“世女认得这个吗?”

  那是一枚青铜箭簇,上面刻着巫月族图腾。

  姬昱装作看不懂元翎的言外之意一般,“南疆派人送来的伴手礼?”

  元翎低笑,“这是今早在下榻处发现的。”

  他转动箭簇,露出底部新鲜的划痕,琥珀色的眸子直视姬昱,“有人想警告我……或者……想栽赃我。”

  姬昱一时没有开口,元翎起身,突然俯在姬昱耳边低语,“不过世女放心,在完婚前,我会好好……保重自己。”

  他离开时带起一阵雪松味的风,吹动了案上的黄历。

  姬昱盯着那页纸看了许久,她忽然意识到棋盘已经摆好,而棋子,似乎开始自行移动了?

  ……

  转眼就到了春猎这日,寅时三刻,鹿鸣山脚已列满旌旗。

  破晓的晨光为玄甲骑兵的肩铠镀上金边,三千羽林军组成的仪仗如铁壁般拱卫着中央明黄御帐。

  疾风掠过草场,卷起细碎露珠,打湿了战马铁蹄上缠绕的防滑革带。

  “陛下驾到——”

  号角长鸣中,女帝一袭赤金猎装踏出龙帐,九旒冕冠上的玉珠随步伐轻晃。

  她左手按着镶有东海明珠的剑柄,右手持一柄乌木描金长弓,传说那是太祖皇帝用过的“震天弓”。

  “臣等恭迎陛下!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
  山呼声中,姬昱随着文武百官队列单膝跪地。

  她今日着了套玄色轻甲,腰间蹀躞带上还多了把鲨皮鞘短刀,是今晨沈翊桉派人送来的。

  刀柄暗格里有张字条,只写了四个字,“小心行事”。

  “平身。”

  女帝抬手,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,“今日春猎,不拘礼数,各府女郎尽可施展本事,猎得白鹿者,赏金千两!”

  欢呼声还未落下,北狄使团的号角突然响起。

  阿史那敏率三十骑奔至御前,于马背上行礼,“吾等奉北狄可汗之命,献上海东青一对,恭祝西越皇帝陛下春猎大吉!”

  鎏金鸟笼中,两只雪白的巨鹰目光如电。

  女帝含笑颔首,却在接过鸟笼时微微眯眼,笼底暗格有被撬动的痕迹。

  姬昱正暗自观察,身侧突然飘来一缕雪松香。

  元翎不知何时已策马靠近,今**难得着了戎装,雪青战袍外罩银丝软甲,发辫用嵌玉银环束起,倒比平日更添几分英气。

  “世女看那海东青。”他俯身在姬昱耳边道,“北狄王族,元玥也养在寝殿里一对?是专门啄人眼睛的。”

  姬昱勒马退开半步,“是吗?帝卿今日似乎话多了些。”

  元翎不以为忤,反而笑着举起一把缠金丝的长弓,“陛下,外臣斗胆,请与靖王世女比试首猎!”

  女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姬昱一眼,“准。”

  马蹄声如雷,观猎台很快搭起。

  姬昱正检查箭囊,忽见沈翊谦一袭月白骑装从文武百官队列中策马而来。

  他今日将长发全束起,露出光洁的额头,比平日更显英挺。

  “下官奉命记录猎获。”

  他行礼如仪,端的是大家气派。

  号角再次响起,狩猎正式开始。

  姬昱催马冲入丛林,很快甩开元翎。

  转过一处山坳,她突然勒马,前方橡树下站着个南疆装束的男子,正将一封火漆信函塞入树洞。

  “站住!”

  那人闻声疾退,却在转身时被树根绊倒。

  兜帽滑落,露出一张刺有蛇纹的脸,竟然是北狄使团里那个鲜少露面的文书官!

  “世女且慢!”

  姬瑢的喊声从后方传来,姬昱充耳不闻,一箭射穿那人正要取刀的手腕。

  就在她下马擒人之际,林中突然飞出三支弩箭,直取她咽喉!

  “铮——”

  “世女小心!”

  雪青色身影从侧方扑来,将姬昱猛地推开。

  一支淬毒弩箭深深扎入元翎肩头,雪青战袍瞬间被鲜血染透。

  “帝卿!”

  元翎苍白着脸笑了,“这下……世女欠我一条命了,记得,要以身来还。”

  话音还未曾落下,元翎便昏死过去。

  混乱中,没人注意到那名南疆死士突然抽搐着口吐黑血,更没人看见姬瑢悄悄拾起了掉落的密函。

  女帝的仪仗赶到时,只见姬昱半抱着昏迷的元翎。

  “查!给朕查!”

  元翎到底是北狄王族,如今在西越境内出了事儿,姬映自然不会耽搁,安排人直接将其暂且安置在了御帐内。

  也不知过了多久,随行太医才收回诊脉的手,银针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。

  “箭上淬了蛇毒,好在帝卿随身带着解毒丹。”

  老太医擦了擦汗,“若是再晚上半刻,只怕是华佗再世也难救。”

  姬昱站在榻边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短刀。

  元翎的脸色苍白如纸,雪青色战袍早被剪开,露出肩头狰狞的伤口,乌紫的血肉间隐约可见白骨。

  “何时能醒?”

  “这……”太医欲言又止,“毒虽解了,但帝卿脉象古怪,似有旧疾……”

  帐帘突然掀起,女帝带着一身春寒踏入。

  老太医慌忙跪倒,药箱里的瓷瓶碰撞出清脆声响。

  “说实话。”

  “老臣怀疑……日前,帝卿曾经中过同样的毒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