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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陈家客厅里,桦川县公署的那些官员离开后,这才轮到乡绅们进屋寒暄。

  商会会长曲子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,郭松龄给了他一些鼓励,并且要求他配合奉军,让城中买卖尽快恢复。

  郭松龄很给面子,亲自送的曲会长,还站在院子里聊了好一会儿。

  唐枭见终于没人了,这才从门房里出来。

  郭松龄抱歉道:“等急了吧?”

  唐枭连忙说:“将军公事要紧,我不急。”

  两个人进了客厅,终于安静下来了,大厅里只剩下了他俩,警卫都站在门口和院子里。

  郭松龄说话没什么官腔,开门见山,先是打听起他的出身。

  事实上,关于该不该借此机会说出真实姓名,为自己平反,推翻哈尔滨那张通缉令,唐枭和陈卫熊聊过。

  两个人意见一致,目前这个身份还上不得台面,万万不能说。

  此时见郭松龄问起自己的身世,交浅言深,唐枭就把和老占东他们说的那套,又重复了一遍。

  听说是小兴安岭的猎户,又是父母双亡,郭松龄不禁唏嘘,并没怀疑什么。

  “你识字吗?”他问。

  这年头儿,有没有文化差别可大了,无论军旅还是仕途,它会决定一个人能走多远。

  别小看张大帅,人家读过私塾,接受过基础的《三字经》、《百家姓》等传统启蒙教育。他能写简单书信,只是字迹潦草,常有错别字,但语言直白有力!

  投身绿林和清末军队后,张作霖更是通过实践,锻炼出极强的权谋能力和交际手腕!这位大帅擅长笼络人心,甚至能背诵《三国演义》以及《水浒传》中的诸多故事,灵活运用于军事和权术之中。

  成为奉系首领后,他重视招揽文人、留学生辅佐政务,弥补自身文化短板。

  据说,他经常对部下说:你们好好干,我张作霖虽然是大老粗,但知道学问的重要!

  张作霖被戏称为‘秀才遇到兵’中的‘兵’,但其**嗅觉和生存智慧远超当时许多读书人。

  日本人称他‘马贼将军’,却不得不忌惮他的权谋。

  唐枭的瞎话张嘴就来:“我们翻跺的读过私塾,学富五车,这些年我跟着他学了好多,看些线装书籍都没有问题,写字也尚可!”

  郭松龄十分欣慰,高看了这个土匪头子一眼。

  聊着聊着,话题渐渐转向了军事领域。

  唐枭此前虽然听二师兄提过一些,但那家伙说话总没个正经,三言两语就扯到风月之事上,因此他对军事几乎所知甚少。

  郭松龄则不同。

  他自幼饱读诗书,后考入奉天陆军小学堂,光绪三十二年(1906年),更被选拔进入奉天陆军速成学堂深造,军事造诣颇为深厚。

  他从盛京将军衙门卫队哨长起步,到宣统元年(1909年)随朱庆澜入川驻防,次年便加入新军同盟会,成为早期会员。

  短短三年间,就晋升为第六十八标第二营营长。

  武昌起义爆发后,四川各地相继独立,成都成立‘大汉四川军**’时,朱庆澜出任副都督。然而川籍将领策动兵变,迫使朱庆澜等客籍将领离川,郭松龄也因此返回奉天。

  1912年,他考入北京将校研究所。

  次年秋,又进入中国陆军大学深造,毕业后在北京讲武堂执教。

  1917年**组建护法军**时,郭松龄南下投奔,历任粤赣湘边防督办参谋、广东省警卫军营长等职,后转任韶关讲武堂教官。

  护法运动失败后,他重返奉天,在东三省陆军讲武堂担任战术教官,正是在此期间,结识了学员张学良。

  郭松龄觉得与这位大胡子颇为投缘,便简要讲述了自己的经历。

  唐枭听得目瞪口呆,不禁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始终在东三省打转,相比之下,对方的人生堪称波澜壮阔,又是走南闯北,令人艳羡不已。

  对比完了,又开始小心眼儿了,他始终惦记着墙头上那台水冷式枪管的马克沁重机枪,还有两架俗称‘花机关’MP18**。

  于是提了出来。

  郭松龄呵呵一笑:“那些可都是李少白的宝贝,我要不来,放心吧!收编后我送给你几架‘花机关’!”

  唐枭连忙起身鞠躬,表起了忠心:“郭将军大才,周某由衷佩服,如果有可能,希望能在麾下效力,今后唯将军马首是瞻……”

  不等说完,警卫长进来了,立正敬礼:“报告旅长,时间到了。”

  郭松龄起身说:“走吧,和我一起去迎迎汉卿!”

  汉卿?

  唐枭听陈卫熊说过,这是张大帅大公子的表字,果然是他来了!

  李少白的行动力很强,这么快镇子里就恢复了正常秩序;那位商会会长曲子明看来也没少出力,一条条街道两侧,大多数买卖都开了门。

  佳木斯西门前,虽说没有红毯铺地,也打扫得干干净净,土路上都泼了水。

  一队队奉军分列两侧,神情肃穆。

  唐枭陪着这些人已经站了快半个小时了,其间又派人去叫了陈卫熊和赵木过来。

  中东铁路干线西起满洲里,经齐齐哈尔、哈尔滨至绥芬河出境,而佳木斯位于哈尔滨东北方向,两者直线距离超过600里,中间隔有张广才岭等山脉,没有铁路直接连通。

  所以这位张少帅和郭松龄一样,一定是在哈尔滨下车后,乘坐轮船走松花江水路过来的。

  终于,远远就见一列马队过来了,越来越近,足有上百人。

  “立——正!”门前奉军有人高喊口号,齐刷刷立正。

  唐枭看清了打头的青年将军,看来这就是张大帅的长子张学良了!

  马队还没停,郭松龄大步往前迎,其他人连忙跟上。

  张学良下了马。

  唐枭和陈卫熊他们都看得十分仔细。

  这位张公子二十出头的年纪,正值风华正茂,身高约一米七,身材匀称。

  五官轮廓分明,剑眉浓密修长,透露出一股英气。

  眼睛虽不大,但目光有神,神色自然平淡。

  不过仔细看,隐约透着丝傲气。

  此时他担任东三省陆军整理处参谋长、奉军第三旅旅长,一身笔挺军装,脚蹬一双高筒马靴,油光锃亮。

  黄色肩章上镶嵌着一颗金黄色五角星,与郭松龄一样,也是少将军衔。

  虽说都是少将,含金量大不相同,这是投胎的学问。

  郭松龄与他握手,两个人热情地交谈起来,因为还有一段距离,又不能再往前凑,听得并不真切。

  看得出来,这两个人关系很好,双方态度都很随意。

  “……多亏了这个周大胡子,汉卿,见见吧,给两句鼓励……”郭松龄说。

  张学良眉头拧了起来:“……再说吧,先把匪首崩了……”

  这几句话,唐枭和陈卫熊、赵木都听到了,相互看了一眼,脸色都不太好看。

  唐枭他们三个人郁闷,郭松龄也不舒服。

  他确实很欣赏周大胡子,没有人家的话,佳木斯到现在都攻不下来,只能增兵!堂堂奉军两个营的兵力,被一伙胡子折腾了这么久,说出去都会让人笑掉大牙!

  少帅对绺子还是有成见,这个场合不好多说,只能再找机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