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难道只因为叶世子和某些人不对付,就连查都查不得了?这叫什么道理?!

  刘豫坤这一顿劈头盖脸,直接把黎仲辅那番“为国为民”、“顾全礼法”的虚伪外衣撕了个粉碎,并将里面的算计和恐惧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。

  他的话激荡有力,充满了血性和愤怒,不少出身寒门或没什么根基的官员听得暗暗握拳,觉得十分解气。是啊!凭什么不行?那些规矩早就该打破了!

  黎仲辅被怼得脸皮一阵青一阵白,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怒意,转向刘豫坤,努力维持着风度:“刘相,你…你这是胡搅蛮缠!老夫一心为国,并无私心!你说老夫怕他?真是笑话!老夫为相数十载,何曾惧过一人?倒是你,如此维护一个小辈,咄咄逼人,不顾国朝仪范……”

  “仪范仪范!黎仲辅!少跟老子谈什么**仪范!”

  刘豫坤简直要跳脚,指着黎仲辅的鼻子,“仪范能当饭吃?仪范能让天下寒士有出头之日?我们在这金殿上争论的,是关乎国本的大事!是堵住那些蛀虫的门路,让真正有才学的人为国效力!

  “老夫只问你一句——是不是继续让那些官宦子弟花钱买名额?继续让那些不学无术的庸才占着茅坑不拉屎?继续让天下读书人的心寒透?”

  “刘豫坤!你简直…简直不可理喻!”黎仲辅也被激怒了,多年的城府也破了防,直接叫出名字。

  “科举自有章程,按章办事即可!何须另派身份敏感之人?你这是包藏祸心,借机排除异己!我看你是怕叶长安坏了你的好事吧?……”

  黎仲辅正打算出言还击,却听到一声不高,但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皇椅上传来。

  “够了!”

  萧承乾终于开口了。

 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,落针可闻。

  皇帝的目光沉静如水,缓缓扫过黎仲辅和刘豫坤,还有那一众或紧张、或兴奋、或暗中盘算的官员。他的眼神最终落在殿中一直沉默挺立着的叶长安身上。

  叶长安自始至终站在那里,眼观鼻,鼻观心,仿佛大殿上那场为他而起的狂风骤雨只是耳边的喧嚣。

  他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,但那份镇定和锐气,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的。

  皇帝看了他片刻,才淡淡开口,声音不高,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:“黎爱卿忧心国本,虑事深远,朕心甚慰。”

  黎仲辅连忙躬身:“老臣惶恐,只是一心想为陛下尽忠而已。”

  皇帝话锋一转,却并未看黎仲辅,反而是看向刘豫坤:“刘爱卿赤胆忠心,力主革新,直言敢谏,拳拳之心,朕亦深知。”

  刘豫坤也跟着躬身,只是呼吸依旧有些粗重。

  “至于长安…”皇帝的语速不快,“朕命你为春闱总监察,看中的也不是你的什么学识礼仪。”

  皇帝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心头:“闽州一战,你率百人,洞察敌情,运筹帷幄,巧设奇计,审时度势,击溃十万强敌。此等识人之明、断事之准、破局之勇,非寻常士子所能比。”

  这话一出,之前黎仲辅“不懂文章”的论点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
  “至于公允二字…”萧承乾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。

  “朕亦听闻你与苏家之事,这只不过是你的私事罢了,相比你自己也拎得清。”他这话既是说给叶长安听的,更是说给整个朝堂听的。

  最后,皇帝的目光扫过全场,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:“至于规矩…常言道,治世用重典。考场积弊日久,非猛药无以回春。”

  “原有法度既难尽遏其奸,朕便为其再添一把更锋利的剑!叶长安!”

  “臣在!”叶长安上前一步,垂首应道。

  “朕命你稽查春闱!遇有不轨情弊,无论涉及何人,五品以下,就地锁拿!五品以上,具名奏报!便宜行事,但求一个‘公’字!务使此届春闱,清气昭昭!你可敢受此重任?!”

  这话掷地有声,分量极重!等于给了叶长安先斩后奏的大权!

  五品以下就地锁拿,五品以上奏报,这权限在历来强调规矩的科举考场里,是前所未有的!

  不少官员脸色都变了,看向叶长安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忌惮。

  叶长安深吸一口气,没有丝毫犹豫,抬起头,目光坦荡地迎向皇帝:“陛下如此相信微臣,臣必不负陛下所托!刀山火海,在所不辞!”

  “好!”皇帝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。

  黎仲辅脸色有些难看,嘴唇动了动,还想说什么。皇帝却已经挥了挥手。

  一直侍立在旁的大太监立刻高唱:“退朝!”

  黎仲辅看着皇帝已经起身离开龙椅,只能不甘地把话咽了回去,和其他人一起躬身:“臣等告退!”

  刘豫坤朝叶长安投去一个“干得漂亮”的眼神,也跟着退出去了。

  叶长安走在通往宫门的御道上,阳光洒在平整的方砖上,反射出刺目的光。

  他能感觉到背后无数道复杂的目光,有羡慕,有嫉妒,有恐惧,更多的是深沉的敌意。

  黎仲辅临别时看向他的那最后一眼,冰冷如刀。

  叶长安微微一笑,并没有在意黎仲辅的态度。

  就在叶长安打算离开之时,却见一个年轻的公公冲冲跑到他面前说道:“世子爷,陛下在御书房等你。”

  叶长安点了点头,知道皇帝肯定有事情要私自交代于他。

  叶长安来到御书房,正打算问安,却见皇帝把手一挥道:“免了免了!”

  叶长安心中一喜,除了父母,他自然不喜欢跪拜其他人。

  只见皇帝萧承乾似笑非笑的对叶长安说道:“知道我叫你来是什么事么?”

  叶长安心中嘀咕,我又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,怎么知道你叫我来干什么,爱说不说。

  “臣愚笨,不知陛下招微臣来所为何事?”叶长安拱了拱手说道。

  萧承乾嘴角不自觉的一咧,这小子居然跟我装傻充愣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