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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嗡——

  青剑长鸣清越,裂石穿云。

  华流转如天河倒卷,托着他如谪仙临尘,缓缓降下。

  衣袂无声垂落,足尖轻点冰冷黑石,那柄悬空古剑随之化作一道割裂视线的流光,“锵”地一声,精准归入他腰间那毫不起眼的斑驳木质剑鞘。

  滔天威压如潮汐退去,场上众人顿觉胸口一松,贪婪地大口喘息,宛如窒息濒死之人重获新生。

  李玄站定,身姿如崖岸孤松,挺拔而孤绝。

  他目光掠过台下,柳梦紧握长剑脸色苍白如雪,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劫后余生的惊悸。

  李玄微微颔首,一丝难以捕捉的安抚之意悄然传递。

  旋即,他视线如冰冷的玄铁烙铁,重新牢牢焊死在胡烈那张因惊骇与羞怒而扭曲变形的脸上。

  “妖法?”李玄开口,声音不高,却如冰锥刺穿全场残余的嘈杂,带着刺骨的讥诮,“胡烈,你寻衅滋事,揪着柳师姐一介女流逞凶斗狠,又算什么堂堂男儿?”他向前踏出一步,脚下玄石无声无息绽开蛛网般的漆黑裂纹,细碎的石屑在死寂中簌簌剥落。

  “若真有几分胆魄。”

  他抬手,食指如淬毒之匕,笔直点向胡烈因愤怒而翕动的鼻翼,字字如九天惊雷,砸在每个观战者心坎,“不如——跟我踏上这生死台,一决生死!”

  骑虎难下

  “哗——”

  台下瞬间化作沸鼎!

  “疯了!他定是疯了!一个新人弟子…竟敢挑战胡疯子?”

  “方才那…那御剑…难道是幻术?唬人的把戏?”

  “纵是幻术成真,他才筑基初期啊,胡烈可是筑基后期巅峰,一个大境界的鸿沟,岂是儿戏?”

  胡烈脸上残留的惊骇,迅速被一种被蝼蚁当众踩脸的暴戾取代,胀成了紫黑的猪肝色。

  他仿佛听到了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,仰天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,声浪裹挟着灵力冲击波,震得前排弟子耳膜生疼:“哈哈哈,李玄!就凭你?”

  “一个刚把脚丫子踩进筑基门槛的废物?”他用力捶打着肌肉虬结的胸膛,砰砰闷响如同战鼓,试图驱散心底那缕盘踞不散的森寒,“跟你打?老子赢了也胜之不武,传扬出去,说我胡烈欺凌刚筑基的雏儿,这张脸还要不要?”他刻意拔高音量,铜铃般的凶目扫视台下,寻觅着同党的附和。

  李玄神色古井无波,甚至嘴角又勾起那抹令胡烈心悸胆寒的弧度,慢悠悠反问,语调平缓却字字诛心:“哦?不敢接我的战书,却揪着柳师姐一个化气五阶的女子穷追猛打,赢了就很光彩?很威风?”

  他故意停顿,目光陡然锐利如发现猎物的苍鹰,声音陡然拔高,似雷霆滚过阴云密布的天穹,“胡烈,你欺软怕硬、凌弱畏强的本事,倒真是登峰造极。”

  “这白剑门千百年的清誉,怕不是都让你这身虬肉给玷污殆尽了?”

  “你——”胡烈被这赤裸裸的鞭挞噎得喉头腥甜,双目瞬间赤红如血,狂暴的气血直冲天灵盖。

  台下那些原本或麻木、或戏谑的目光,此刻仿佛都化作了无形的芒刺,密密麻麻扎在他每一寸肌肤上。

  尤其是几个平日里就厌恶他跋扈的内门弟子,更是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,讥讽之意溢于言表。柳梦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动,看向李玄那挺拔如孤峰般背影,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暗流。

  深切的担忧、巨大的惊诧,以及一缕破开坚冰的、难以言喻的暖意。

  胡烈只觉得被架在了万丈悬崖边的烈焰上烤炙。

  不应战?坐实欺软怕硬的千古骂名,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凶名将彻底崩塌,日后在仙云宗寸步难行。

  应战?

  万一…万一刚才那御剑并非幻象…这个念头如毒蛇般噬咬他的理智,被他用狂暴的意念狠狠摁灭。

  不可能!绝对是某种高阶匿踪符箓或惑心幻术。

  一个新人弟子,绝无可能有此等通天手段,筑基初期对筑基后期巅峰,灵力雄浑程度足有数百倍之差,优势在我。

  他不断自我催眠,试图压下那丝不安。

  “好!好!好!”胡烈喉间挤出三声野兽濒死般的低吼,脖颈处青筋如怒龙暴起,眼中凶光暴涨,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疯虎,“李玄,这是你自寻死路。”

  “上了生死台,生死各安天命,黄泉路上,莫怪师兄没给过你悔改之机。”他猛地弯腰,五指如铁钩抓住鬼头大刀的刀柄,沉重的刀身刮过石面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刀尖裹挟着浓郁的血腥煞气,直指李玄心口。

  “放马过来吧。”李玄语气平淡,仿佛应下的不是生死搏杀,而是午后去后山采撷一株寻常药草。

  胡烈狞笑一声,**邪的目光毒蛇般舔过柳梦因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胸口,又转向李玄,声音带着猫戏老鼠的残忍:“赌注呢?方才我跟柳师妹的‘彩头’,可还没清算,既然你这杂碎不知死活替她强出头,那这彩头,也得改改规矩。”

  “行啊,若你胡烈败了,不光道歉,还得当着全宗上下的面,给柳师姐磕三个带响的狗头,从今往后一个月,柳师姐想怎么使唤都行,端茶递水,捏肩捶背,甚至…端洗脚水都得认。”他刻意将“使唤”和“端洗脚水”咬得极重,引得胡烈眉头一皱。

  “若你输了呢?”胡烈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厚唇问道。

  “我输?”李玄随意耸耸肩道:“我若输了,任由你处置。”

  胡烈仿佛听到了混沌初开以来最大的笑话,笑得浑身肥肉乱颤,贪婪的目光如刮骨钢刀在李玄身上刮过,又在柳梦玲珑身段上流连片刻,最终死死钉在李玄腰间那看似腐朽的木鞘上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觊觎,“既然你都那么说了,那若是你输了,你身上所有破烂,包括这柄破剑鞘,都归老子所有,还有——”

  他声音陡然变得阴寒刺骨,如同九幽寒风,“柳梦,也得按之前说的,给老子当一个月的贴身侍女!日夜伺候,不得有误。”

  “胡烈!你无耻之尤!”柳梦气得娇躯剧颤,长剑嗡鸣不止,清冽剑光吞吐不定,恨不得立刻冲上台将这恶徒碎尸万段。

  李玄抬手,虚空轻轻一按,一股无形的气机阻住了柳梦欲动的身形。

  “师姐放心,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。”

  传音的同时,李玄向柳梦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。

  “哼!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,反正结局早已注定。”胡烈不耐烦地一摆手,仿佛胜券早已在握,脸上横肉抖动,“来吧,滚上台来受死!”

  两道身影,一灰一褐,在数千道目光交织成的无形囚笼中,同时踏上那浸透无数亡魂鲜血的玄黑石台中央。

  凛冽的山风卷过,带着铁锈般的浓重血腥气,吹得两人衣袂狂舞,猎猎作响。

  胡烈将沉重的鬼头大刀“咚”地一声扛在宽厚如岩石的肩上,下巴高高扬起,几乎要用鼻孔将李玄碾碎,神态狂傲得不可一世。

  他猛然鼓荡起筑基后期巅峰的雄浑灵力,一股远比之前压迫柳梦时更加强横、凝练如实质的血腥煞气轰然爆发,如同粘稠的血色泥沼,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,疯狂挤压向李玄周身空间,试图将他彻底碾成齑粉。

  “李玄!”胡烈声若洪钟,带着施舍乞丐般的傲慢,“念你初入筑基,根基虚浮如沙塔,又是宗门新晋弟子,没见过什么大场面…师兄我,大发慈悲——”他伸出三根胡萝卜般粗壮的手指,在空气中用力晃了晃,脸上写满了“老子碾死你比踩死臭虫还轻松”的极致轻蔑,“让你三招!三招之内,任你倾尽全力攻来。”

  “我胡烈若退一步,挡一下,或是皱一下眉头,就算我输。”

  “省得日后传扬出去,说我以大欺小,胜之无光,哈哈哈!”

  狂狷的笑声在生死台上翻滚回荡,充满了刻意表演的“豪气”与对对手彻骨的羞辱。他要当着全宗数千双眼睛,像玩弄掌中濒死的虫豸,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彻底玩弄于股掌。

  先给予渺茫希望,再狠狠踩入深渊,方能宣泄心头滔天恨意,彻底洗刷方才被李玄御剑震慑而丢失的颜面。

 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嗡鸣。

  “胡疯子虽然狂妄,但这…未免太过托大了吧?”

  “筑基后期巅峰让筑基初期三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