仁川机场的广播里传来流利的韩语播报,白若溪拖着行李箱走过免税店,指尖划过玻璃柜里陈列的H国护肤品——从前总想着给秦俊熙的姐姐带几盒,如今只觉得多余。

  她在值机柜台前停下,红色护照被指尖摩挲得微热。地勤小姐用生硬的中文问:“需要靠窗的位置吗?”

  “不用,靠过道就行。”白若溪递过护照,目光扫过屏幕上“云城”两个字,像终于落回地面的鸟。

  安检时,金属探测器在她肩膀处发出轻微的嗡鸣。她配合地脱下外套,露出理疗贴的边角,安检员多看了两眼,她只淡淡解释:“旧伤。”

  穿过候机厅时,手机在包里震动,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,只有一行字:“我在2号登机口。”

  白若溪脚步没停,直接将号码拉黑。她太清楚是谁——秦俊熙大概是从哪个保镖嘴里撬来了她的航班信息,可那又怎样?他能挣脱母亲的控制站在这里,却没本事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说一句“我信你”。

  登机口前,秦俊熙果然站在那里,黑色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眼下是掩不住的青黑。看见白若溪,他像被按了启动键的木偶,猛地冲过来,却被安保拦住。

  “若溪!”他隔着栏杆喊,声音嘶哑,“再给我一次机会!我已经拿到母亲挪用公款的证据,秦家我不要了,我跟你走!”

  白若溪抬头看他,眼神平静得像看一个陌生人:“秦先生,我们很熟吗?”

  秦俊熙的脸瞬间惨白,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,举过头顶:“你看,这是我准备了半年的戒指,我本来想在澳门……”

  “不必了。”白若溪打断他,指尖按在登机口的按钮上,“你的戒指,还是留给林小姐吧。哦对了,”她忽然想起什么,唇角勾起一抹浅笑,“神话集团和白家的合作已经终止,违约金会打到你们账户上——用韩元还是人民币?汇率按今天的算,我们白家从不占人便宜。”

  广播里开始催促登机,白若溪转身走向廊桥,秦俊熙的喊声被隔绝在身后,像一场迟来的闹剧。

  飞机起飞时,她调了座椅靠背,从包里翻出顾言之托尹正男转交给她的中药包,标签上是老人遒劲的字迹:“每日一服,忌生冷。”

  舷窗外,H国的海岸线渐渐缩小成一条银线。白若溪闭上眼,闻到中药包里艾草的清香,忽然觉得,有些地方,离开一次就够了。

  三个小时后,飞机降落在云城机场。王叔早已候在廊桥出口,接过她的行李箱时低声说:“先生在山庄备了您爱吃的醉蟹,顾先生也在,说等您回来一起用晚餐。”

  白若溪走出航站楼,晚风吹起她的长发,带着云城特有的桂花香。远处,白家的车队亮着车灯,像一串温暖的星子。

 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,月亮正从云层里钻出来,清辉洒满大地。

  “回家。”她对王叔说,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。

  白若溪在自助值机终端前停下,屏幕上跳出“经济舱”选项时,她毫不犹豫地点击确认。王叔在电话里反复叮嘱“订头等舱”,被她一句“体验生活”堵了回去——她现在最不需要的,就是那些象征身份的虚饰。

  拿到登机牌时,纸质票面上的“32C”硌得指尖微麻。这是她第一次坐经济舱,从前跟着父亲出差,或是陪秦俊熙往返两国,永远是被隔绝在头等舱的静谧里,倒不知经济舱的候机区这样热闹,孩子的哭闹声、行李箱的滚轮声、邻座大叔嗑瓜子的脆响,织成一张鲜活的网。

 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,从包里掏出顾言之写的中药方子,正低头研究剂量,旁边突然有人坐下,带着淡淡的须后水味。白若溪没抬头,直到对方用中文问:“需要帮忙翻译吗?”

  抬头撞见顾言之的脸时,她愣了愣:“你怎么在这?”

  “跟顾老爷子来H国参加医学交流会,刚结束。”顾言之晃了晃手里的登机牌,座位号是32B,“这么巧。”

  白若溪看着他眼底的笑意,忽然想起静心堂的药香,嘴角不自觉软了些:“你也坐经济舱?”

  “老爷子说,接地气才能治好人。”顾言之从包里拿出本医书,“再说,经济舱比头等舱热闹,适合观察人情。”

  广播通知登机时,白若溪跟着人流起身,才发现经济舱的通道这样窄,放行李时肩膀的旧伤被牵扯得发疼。顾言之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,轻松塞进头顶的行李架:“我来吧。”

  入座后,邻座的H国大妈用韩语问白若溪要不要糖果,顾言之自然地充当翻译,三言两语就聊得热络。白若溪看着他温和的侧脸,忽然觉得这拥挤的空间里,竟比从前空旷的头等舱更让人安心。

  飞机起飞时,机身轻微颠簸,白若溪下意识攥紧扶手,顾言之递过来一颗薄荷糖:“**,能缓解耳鸣。”

  糖味在舌尖散开时,她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争执声,像是秦俊熙在跟谁通电话,语气急躁又无奈。白若溪没回头,只是将椅背调得更直了些。

  原来抛开那些豪门光环,坐在经济舱的过道座位上,听着邻座的闲聊,看窗外云卷云舒,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旅程。至于那些曾占据她整个世界的人,如今连回头看一眼的必要,都没有了。

  顾言之翻书的指尖顿了顿,轻声问:“在想什么?”

  白若溪转头对他笑了笑,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清亮:“在想,云城的桂花该开了。”

  飞机穿越云层时,顾言之正在给邻座的H国大妈讲解中医穴位,白若溪忽然盯着他耳后的那颗小痣,猛地想起什么。

  “顾言之,”她开口,声音带着点不确定,“你小时候是不是住过云城的老巷弄?穿蓝色背带裤,总跟在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身后?”

  顾言之翻书的手顿住,转头看她,眼底闪过惊讶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  白若溪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想起十岁那年,父亲带她去顾家老宅,指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说:“这是言之,以后就是你未婚夫啦。”那天她抢了他的糖葫芦,还把他推到了石榴树下,他哭着说“再也不跟你玩了”——后来顾家搬去M国,这桩孩子气的定亲就成了长辈间偶尔提起的笑谈。

  “原来你就是那个‘小哭包’。”白若溪忍不住笑出声,肩膀的旧伤都跟着轻了些。

  顾言之耳尖微红,合上书:“你也没好到哪去,抢我糖葫芦还拔我自行车的气门芯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放轻,“我爷爷总说,当年要不是我爸坚持去M国发展,这门亲事早就作数了。”

  白若溪望着窗外流动的云层,忽然懂了父亲电话里那句“你们年轻人应该合得来”——原来不是巧合,是长辈们早就埋下的线。

  “所以,”她转头看他,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,“顾医生这次回国,是来履行小时候的婚约?”

  顾言之没否认,只是从包里拿出个小瓷瓶,倒出粒药丸递给她:“先把药吃了,治肩膀的。至于婚约……”他迎上她的目光,语气认真,“可以先从朋友做起。毕竟,总不能让你再拔一次气门芯。”

  白若溪接过药丸,指尖触到他的温度,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。邻座的大妈不知何时睡熟了,机舱里只剩下空调的微风声。

  她忽然觉得,这趟经济舱没白坐。那些被秦俊熙搅得一团乱的过往,好像就在这几句玩笑话里,被悄悄抚平了边角。

  飞机开始下降时,顾言之帮她取下行李箱,低声说:“云城的桂花确实开了,我订了家老字号的糕点铺,他们做的桂花糕,比小时候你抢我的那个还甜。”

  白若溪抬头,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里,忽然想起秦俊熙总说“等忙完这阵就带你去”,却从未兑现过。而眼前这个人,连她小时候爱吃什么,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  舷窗外,云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,成片的桂花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。白若溪深吸一口气,知道有些迟到了许多年的缘分,终于要在这个秋天,重新开始了。

  桂花糕的甜香还萦绕在鼻尖,白若溪却忽然往后退了半步,拉开了与顾言之之间的距离。她看着他递过糕点盒的手,指尖微微颤抖,终究还是咬了咬牙。

  “对不起,言之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我不能接受你,也……不能喜欢你。”

  顾言之脸上的笑意僵住了,他慢慢收回手,糕点盒在掌心显得有些沉。“是因为秦俊熙?”他问,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。

  “不是。”白若溪摇头,目光落在远处白家的车队上,“是因为我自己。”她想起在澳门的雨夜,想起生日宴上秦俊熙默认订婚时的冷漠,想起那些被辜负的期待和被碾碎的信任——心就像被水泡透的纸,再也经不起任何褶皱了。

  “我爸安排的亲事,我知道他是为我好。”她吸了口气,抬头看向顾言之,眼底带着歉意,“你很好,是我见过最温和、最靠谱的人。可我现在……心里像堵着块石头,连自己都快活不明白了,怎么能拖着你?”

  顾言之沉默了片刻,忽然笑了笑,将糕点盒塞进她手里:“没关系。”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掌心,带着微凉的温度,“我说过,可以先从朋友做起。你不用有压力,也不用急着给我答案。”

  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我爷爷常说,药材需要炮制才能入味,感情也一样。慢慢来,总会有适合的火候。”

  白若溪捏着温热的糕点盒,忽然鼻子一酸。原来被人理解的感觉,是这样的——不用解释太多,他就懂她心里的挣扎和胆怯。

  王叔的车缓缓开过来,顾言之替她拉开车门:“上去吧,你爸该等急了。”

  白若溪坐进车里,看着顾言之站在原地朝她挥手,忽然觉得这趟回国的路,好像没那么难走了。她打开糕点盒,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,甜而不腻的味道漫过舌尖,像云城初秋的风,带着点治愈的暖意。

  或许顾言之说得对,慢慢来就好。她现在最该做的,不是急着开始一段新感情,而是先找回那个在泳池里自由穿梭、在云城老街肆意大笑的自己。

  至于未来会怎样,交给时间就好。

  白若溪把桂花糕放在膝头,指尖掐着包装纸的边角,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:“言之,你知道吗?我最讨厌的就是‘联姻’这两个字。”

  顾言之刚拉开车门的手顿住了,转头看她。夕阳透过车窗落在她脸上,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,像藏着许多没说出口的委屈。

  “秦俊熙是这样,被他母亲像商品一样摆在谈判桌上,连喜欢谁的权利都没有。”她自嘲地笑了笑,“我以前还觉得自己不一样,白家宠我,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可真到了这一步才发现,原来我们都差不多——在家族利益面前,感情连标价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
 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“若溪要活得自由”,想起父亲总说“爸给你兜底”,可到头来,绕不开的还是“门当户对”“强强联合”。

  “我不想变成那样。”白若溪抬头,眼底闪着执拗的光,“不想因为顾家和白家的生意,就对着你笑;不想哪天看到你,突然想起我们在一起,不过是长辈们算好的一笔账。”

  顾言之沉默地听着,忽然弯腰靠过来,替她系好松开的安全带。他的气息很近,带着草药的清苦味,却让人莫名安心。

  “我也不想。”他直起身,语气认真,“我爷爷要是知道我把他老人家盼了十几年的婚约当麻烦,大概会拿拐杖敲我。但白若溪,”他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,“我接近你,不是因为你是白家的女儿,是因为在静心堂守着发烧的我时,你眼里的担心是真的;是因为刚才在飞机上,你说起拔我气门芯时,笑得像个偷糖的孩子,那也是真的。”

 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银杏叶书签,放在她手心里:“这是早上在云城老街捡的,还没被秋霜打透。就像我们——不用急着被谁定义,也不用怕变成谁的工具。”

  白若溪捏着那片银杏叶,叶脉清晰得像能数出纹路。她忽然想起秦俊熙总说“等我掌控了秦家就娶你”,却从没问过她想不想要这样的“掌控”;而眼前这个人,连她怕被束缚的心思,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
  “我爸那边……”她犹豫着开口。

  “我去说。”顾言之拉开车门,阳光洒进来,照亮他眼底的笃定,“就说顾言之觉得白若溪太凶,小时候抢他糖葫芦,现在还敢拒绝他,这婚不结了。”

  白若溪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眼眶却有点热。原来被人护着拒绝不想做的事,是这种感觉——不用硬撑着做铠甲,也能有软肋被妥帖安放。

  她跟着下车,踩着满地银杏叶往前走,忽然回头对顾言之说:“不过,你要是想尝尝我家厨子做的松鼠鳜鱼,随时可以来。就当……谢谢你今天没让我变成工具人。”

  顾言之看着她轻快的背影,手里还捏着没送出去的中药包,忽然觉得,这秋天好像比想象中更有意思了。有些缘分,不用靠家族盖章,也能慢慢长出新的枝芽。

  飞机降落在云城国际机场时,广播里传来熟悉的中文播报,白若溪捏着银杏叶书签的手微微松开——终于回来了。

  舱门打开的瞬间,潮湿的桂花香扑面而来,混着停机坪特有的航空煤油味,竟比任何名贵香水都让人心安。她跟着人流往前走,肩膀的旧伤在熟悉的气压里舒展了些,连呼吸都变得轻快。

  取行李时,顾言之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,滚轮碾过地面的声响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。旁边有举着“白家接人”牌子的司机张望,白若溪却摇了摇头:“不用,王叔在外面。”

  走出到达口,远远就看见王叔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车队前,看见她时眼睛一亮,刚要上前,却被顾言之不着痕迹地拦住。

  “王叔,”顾言之笑着递过一支烟(王叔摆摆手说戒了),“我跟若溪还有点事,晚点让她自己回山庄。”

  王叔愣了愣,看了看顾言之,又看了看白若溪眼里一闪而过的默许,最终点头:“那我让厨房把晚餐留着。”

  车队驶离后,顾言之转头问:“想去哪?”

  白若溪望着远处航站楼外“云城欢迎您”的巨幅广告牌,忽然指向左边:“去老火车站那边的夜市,我想吃张记的烤冷面。”

  那是她小时候偷偷溜出家门常去的地方,秦俊熙总说“不干净”,从不让她碰,可她就是怀念那股烟火气。

  顾言之没犹豫,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。后排座上,白若溪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,高楼越来越少,老房子的青砖灰瓦渐渐多了起来,心里那点紧绷的弦,慢慢松了。

  “其实,”她忽然开口,“我爸给我安排婚约时,我第一反应是逃。就像当年知道要去H国见秦俊熙家人,我躲在民宿的阁楼里待了三天。”

  顾言之看着她:“那这次为什么没逃?”

  “因为想通了。”白若溪指尖敲着车窗,“逃没用,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。但我可以选怎么面对——不做家族的工具,也不做谁的附属品,就做我自己。”

  出租车在夜市街口停下,人声鼎沸的热闹瞬间涌过来。白若溪拉开车门跑出去,顾言之看着她扎进人群的背影,忽然觉得,这趟回国的航班,真是他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。

  远处,烤冷面的铁板滋滋作响,白若溪的笑声混在其中,清亮得像小时候拔他气门芯时那样,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鲜活气。顾言之慢慢走过去,决定今天什么都不说,就陪她做回那个不用想家族、不用想婚约的普通女孩。

  有些事,本来就该这样——在烟火气里,慢慢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。

  夜市的烟火气还沾在衣角,王叔的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云城的秋夜里。白若溪靠在副驾座上,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,忽然觉得刚才在烤冷面前和顾言之抢最后一片里脊肉的样子,实在有点失态。

  “顾先生是第一次来云城?”王叔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顾言之,语气客气。

  “小时候住过几年,后来随父母去了M国。”顾言之的声音很温和,“这次回来,发现变化真大,老火车站那边的梧桐树都这么粗了。”

  “可不是嘛,”王叔笑了,“若溪小时候总在那片梧桐树下捡叶子玩,还说要夹在书里当标本。”

  白若溪耳根微热,转头瞪了王叔一眼:“开车呢,说这个干嘛。”

  顾言之却接话:“我还记得她把梧桐叶剪成蝴蝶的样子,剪得歪歪扭扭,还非要别在我衬衫上。”

  车厢里的气氛忽然松快起来,像被晚风拂过的湖面。白若溪望着窗外,想起小时候在顾家老宅的院子里,她和顾言之蹲在石榴树下分糖吃,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,落在两人沾着泥土的手背上——原来有些缘分,真的是早就埋下的种子,只是隔着年月,慢慢发了芽。

  车子拐进云顶山庄的大门时,白若溪忽然开口:“王叔,先送顾先生回静心堂吧。”

  顾言之愣了愣:“不用,我自己打车就行。”

  “晚上不好打车。”白若溪坚持,“再说,你今天帮我挡了我爸的‘鸿门宴’,送你一程算谢礼。”

  王叔笑着应下,车子在静心堂门口停下。顾言之解开安全带,从包里拿出个小布包递给白若溪:“这是我爷爷配的肩伤药,比理疗贴管用,记得每天敷。”

  白若溪接过布包,指尖触到他的温度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“那我进去了。”顾言之推开车门,又回头补充,“明天早上七点,我在山庄门口等你,带你去吃巷口的豆腐脑,比你小时候偷喝的那碗还香。”

  白若溪看着他走进中医馆的背影,忽然觉得,被家族安排的婚约或许很讨厌,但阴差阳错遇到的人,好像没那么难相处。

  车子驶回山庄时,王叔忽然说:“顾先生是个实诚人,眼睛里的东西藏不住。”

  白若溪没接话,只是把那个药包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。车窗外,桂花香随着晚风飘进来,甜丝丝的,像极了此刻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
  或许,不用急着抗拒所有安排。有些相遇,哪怕开头带着算计,也能慢慢长出属于自己的温度。

  车子停在云顶山庄的雕花铁门外,白若溪拎着行李下车,指尖在门柱的感应器上轻轻一触。淡蓝色的光线扫过她的瞳孔,周围的隐形摄像头同步亮起微光。

  “我们这儿的智能安保系统,比H国那些豪门的指纹锁靠谱多了。”她侧头对顾言之笑了笑,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,“从大门到别墅,二十四小时人脸识别,连王叔的车进来都得经过三道扫描。”

  顾言之刚站稳,就听见白若溪对着空气开口:“智能管家,打开主门。”

  “收到,白小姐。检测到同行人员顾言之,已录入临时通行权限,时效七十二小时。”甜美的电子音在门柱里响起,雕花铁门缓缓向两侧滑开,露出里面蜿蜒的车道和远处亮着暖光的别墅。

  “连我的权限都给了?”顾言之挑眉。

  “总不能让你每次来都站在门外喊我。”白若溪拎着行李往前走,脚步轻快,“七十二小时够你把爷爷的药拿回去了——哦对了,智能管家能控制室内温度,你要是住客房,直接对它说就行,比秦家那些只会鞠躬的佣人好用。”

  她边走边介绍,指尖偶尔在空中虚点,路旁的路灯便随着她的脚步依次亮起:“这边的安防系统是我爸前年换的,说是比M国白宫的还先进。以前总觉得太麻烦,现在才发现,至少没人能像姜会长那样,随便派个保镖就闯进家里。”

  说到秦家,她脚步顿了顿,随即又恢复如常。顾言之跟在她身后,看着她对着智能管家说“把客厅的灯调亮些”,看着电子屏上弹出“厨房已备好银耳羹”的提示,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这么依赖这些冰冷的系统——或许是被人闯入过生活,才更需要这种绝对的掌控感。

  别墅门口,白若溪转身对他说:“进去吧,智能管家会带你去客房。我先回房洗个澡,一身的烧烤味。”

  顾言之点头,看着她走进玄关的背影,忽然对着空气说:“智能管家,明天早上六点半,提醒白小姐吃早餐。”

  “已设置提醒。”电子音应道。

  他笑了笑,知道有些温暖,哪怕是通过智能系统传递,也比那些刻意的联姻安排,更让人觉得踏实。云顶山庄的夜色很静,只有晚风拂过桂花树的轻响,和远处智能系统运行的低微嗡鸣,像在悄悄守护着这个刚刚找回自由的女孩。

  白若溪把行李箱放在玄关,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羊绒地毯上,对着智能管家问:“我爸妈呢?”

  “先生和夫人三天前飞去瑞士参加钟表展了,留言说让您自己照顾好自己,冰箱里备了您爱吃的草莓大福。”电子音刚落,客厅的投影屏突然亮起,白父的笑脸出现在上面,“若溪啊,听说顾小子跟你一起回来了?让他住咱家客房,别客气!对了,他爷爷的药我让王叔送过去了,你记得提醒他拿……”

  白若溪笑着按了暂停键:“知道了,爸,您好好玩。”

  转身对顾言之摊手:“看来咱们得自己解决晚餐了。智能管家说冰箱里有草莓大福,要么……凑合一晚?”

  顾言之刚把行李放在客房门口,闻言挑眉:“你确定要拿甜点当晚餐?顾老爷子要是知道我让你这么吃,明天就得提着药碾子来敲我。”

  他走向厨房,拉开冰箱门:“速冻层有馄饨,我煮两碗?”

  白若溪跟过去,看着他熟练地找锅、烧水,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奇妙——没有父母在的云顶山庄,没有秦家那些规矩,只有冰箱里的速冻馄饨和一个会做饭的顾言之,安静得让人舒服。

  “我爸总说要雇个厨师住家,我没让。”她靠在厨房门框上,“有时候就想自己煮碗面,不用听谁汇报行程,也不用应付谁的脸色。”

  水开了,顾言之把馄饨下进去,白雾腾起时,他回头看她:“这样挺好。”

  智能管家突然插嘴:“检测到厨房温度过高,已自动开启抽油烟机。另外,王叔刚发来消息,说给您留的醉蟹在保鲜层,需要加热吗?”

  白若溪眼睛一亮:“要!”

  顾言之笑着摇头,开始找蒸锅。客厅的投影屏还亮着白父的笑脸,窗外的智能安防系统依旧在默默运行,但这个没有父母的夜晚,云顶山庄好像才真正变成了她自己的地方——可以吃着速冻馄饨配醉蟹,可以和顾言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,不用想联姻,也不用想过去。

  馄饨出锅时,白若溪舀了一大勺醋,忽然觉得,或许家的意义从来不是豪华的装修或严密的安保,而是有个人能陪你吃一碗热乎饭,哪怕只是速冻的。

  收拾完厨房,墙上的智能时钟显示晚上十一点。白若溪擦着手从厨房出来,看见顾言之正站在客厅研究那幅《云城秋景图》,月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肩上,倒像画里走出来的人。

  “别看了,”她走过去,指了指楼梯,“天色太晚了,山下不好打车。3楼有间卧室,一直空着,智能管家已经消毒过了,你就住那儿吧。”

  顾言之回头,眼底映着窗外的星光:“会不会太麻烦?”

  “麻烦什么,”白若溪笑了笑,按下楼梯灯的开关,暖黄的光线一层层漫上去,“3楼比客房安静,窗外就是银杏林,你不是喜欢清静吗?”

  她领着他上楼梯,脚步踩在实木台阶上没什么声响:“那间房本来是给我哥准备的,他去M国读博后就一直空着,里面的书你要是感兴趣,可以随便翻。”

  推开3楼卧室的门,智能管家自动点亮了床头灯,浅灰色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,书桌上还放着本没看完的《本草纲目》。

  “你看,连书都给你备好了。”白若溪调侃道,“顾医生要是睡不着,正好研究研究。”

  顾言之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,远处的银杏林在月光下泛着银辉,风一吹,叶子沙沙作响。他回头时,看见白若溪正对着空气说:“智能管家,把卧室温度调到24度,湿度50%。”

  “已调节。”

  “好了,”白若溪拍了拍手,“有事就喊智能管家,它比**谱。我在2楼,晚安。”

  她转身要走,顾言之忽然开口:“若溪。”

  她回头,撞进他温和的目光里。

  “别总想着‘工具人’那回事。”他说,“至少在这间房里,你可以不用想那些。”

  白若溪愣了愣,随即笑了:“你也是。晚安,顾医生。”

  关上门的瞬间,她听见智能管家说:“检测到顾先生心率平稳,祝好梦。”

 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,觉得这冰冷的系统,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。2楼的走廊很静,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杏叶书签,忽然觉得,这个父母不在家的夜晚,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开始。

  白若溪握着楼梯扶手的手顿了顿,转头对顾言之笑了笑,语气轻快得像在介绍自家花园:“忘了跟你说,这房子楼层分得特清楚——2楼是我的地盘,书房、衣帽间、露台都在这儿,说白了就是我的小王国。”

  她指尖朝上指了指:“3楼那间以前是我哥的,现在归你暂住,等于给你划了块‘租界’。”

  又往下瞥了眼一楼的方向:“1楼是爸**主卧和会客厅,他们在家时总爱在客厅泡功夫茶,说什么‘接地气’。不过他俩这半年净在国外跑,楼下倒比楼上还清静。”

  顾言之看着她眼里的小得意,忽然明白这划分背后的心思——大概是从小到大被宠着,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自家房子里“圈地”,却也藏着点不想被打扰的小心思。

  “这么说,我住3楼,既不打扰你,也碰不到叔叔阿姨的地盘,倒是占了个好位置。”他顺着她的话说,目光落在2楼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门上,隐约能看见里面透出的暖光。

  “可不是嘛。”白若溪往后退了半步,踩在2楼的台阶上,“所以安心住着,别客气。”她挥了挥手,“我真回房了,再聊下去天该亮了。”

  脚步声在2楼走廊渐远,顾言之站在3楼门口,看着智能管家自动熄灭的楼梯灯,忽然觉得这栋房子的楼层划分,倒像白若溪的内心世界——有不容侵犯的领地,有保持距离的客气,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悄悄为谁留了盏灯。

  他关上门,听见楼下智能管家轻声说:“白小姐已进入卧室,祝顾先生休息愉快。”

 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沙沙响,顾言之笑了笑,知道自己今晚大概能睡个好觉。毕竟,能住在离她最近又最远的地方,这种分寸感,刚刚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