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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方黎木坠入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。

  那一年,边境告急,方家军临危受命,却中了敌人的埋伏。

  他奉命留守后方,却怎么也没想到,带着援军赶到时,看到的竟是人间炼狱。

  大姐方黎霜倒在血泊中,全身插满了箭矢,猩红的血染红了她的战甲,也染红了方黎木的眼。

  那个温柔地教导他武艺,说要看他建功立业的女子,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
  大哥方黎川浑身浴血,身上千疮百孔,手中紧握着战刀,眼神望着敌军的方向,至死不曾屈服。

  他用血肉之躯,为身后的士兵们筑起了一道防线。

  三爹爹的头颅滚落在数步之外,脸上还凝固着冲锋时的怒吼,曾经将他高高举起的臂膀,则孤零零地躺在另一边。

  满地的残肢断臂,刺鼻的血腥味…所有的景象都像一把把刀,狠狠地刺进方黎木的心窝。

  他跪倒在地,满是痛苦与无助。

  为什么会来得这么晚。

  如果能再快一些,是不是就能救下亲人。

  悔恨噬咬着身体每一处,恨敌人的残忍,更恨自己的无能。

  被绝望吞噬时,一道声音唤回了他仅存的神智。

  是二哥。

  方黎木激动的扑过去,方黎均腿上中了一箭,血流不止,但万幸的是还有呼吸,人还活着。

  可自那以后,血色的地狱便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
  也就落下了晕血的毛病。

  闻到血腥味,或者看到鲜红的颜色,就会感到头晕目眩,甚至昏厥。

  方黎木寻遍名医,得到的答案却如出一辙,此症无解,只能用药丸暂时压制。

  方家功高震主,被圣上猜忌,削了兵权,举家迁回飞云郡。

  再也无需踏上战场,晕血症便也成了无伤大雅的隐疾。

  压制症状的药材价值连城,极其难寻,若非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,他绝不舍得动用。

  结缔后,身边有陆赤华在,他配制出药丸,为了以防万一,见血场景都会提前吃药。

  聂玺锐手中的鸡血成了导火索,引爆了深处埋藏已久的炸弹。

  梦境中的血腥气被清雅的馨香冲淡,涤荡着他焦躁不安的灵魂,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。

 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,不自觉地收紧双臂,将来源紧紧拥入怀中。

  兰穗岁被箍得喘不过气,费了好大的劲才拉开两人的距离。

  察觉到他似乎是梦魇,身体并无大碍,才稍稍放下心来。

  她本想就此抽身离开,可刚一动,腰肢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握住。

  方黎木不安的往她身上靠,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侧,两人又贴在了一起。

  兰穗岁放弃了挣扎,阖上眼准备休息。

  身边的人却毫无征兆地发抖,将她吓了一跳。

  又不懂医术,不清楚方黎木到底怎么了。

  连忙从空间中取出灵泉水,想喂他喝下。

  方黎木痛苦地紧咬牙关,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,水顺着嘴角尽数流下,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。

  脸颊红得过分,额头更是烫得惊人。

  兰穗岁伸手一探,发烧了。

  她拿出退烧药,却怎么也塞不到他的嘴里。

  这种情况,就算请来大夫,开了汤药也喂不进去。

  也不能放任不管,烧一晚上人都要傻了。

  无奈之下,兰穗岁含了一口灵泉水,吻上了他的唇。

  柔软的触感传来,方黎木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松动。

  兰穗岁用舌尖撬开他的齿关,将口中的灵泉水渡了过去。

  这次他没有抗拒,喉结滚动将水咽了下去。

  见这方法有效,兰穗岁心中一喜,立刻如法炮制,将退烧药丸化在灵泉水里,用同样的方式喂他服下。

  苦涩的药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,但总算顺利让他吃了药。

  在兰穗岁要抽离的瞬间,后脑勺却被一只大手按住。

  方黎木感受到了一种新奇的体验。

  唇上的柔软又香又甜,让他想要延长美妙的滋味。

  身体的热度渐渐褪去,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将他紧紧包裹。

  他根本不会接吻,全凭着本能与渴望,毫无章法地啃咬,一不留神力道就加重了,直接将她的唇咬伤。

  聂玺锐端坐在书房里,翻阅着兵书。

  烛光摇曳,映照着他俊美的脸庞。

  他拿起一旁的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,突然感到嘴唇上隐隐作痛。

  用指腹一抹,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。

  走到一旁的铜镜前,借着烛光看去,只见下唇的正中央,多了一道清晰的咬伤。

  聂玺锐的脑中一片空白,滔天的怒火轰然炸开。

 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意味着什么。

  共生蛊,伤痛共享。

  夜深人静,一对男女还能做什么,才会造成这样的伤口。

  兰穗岁正与她的夫郎……进行着鱼水之欢。

  “砰!”

  铜镜被聂玺锐一拳捶得粉碎,碎片划破他的手背,鲜血顺着指缝落在地上。

  而手上的伤如何及得上心里蚀骨的痛。

  第一次后悔给兰穗岁种下共生蛊。

  往后每一次缠绵,都会变成对他残忍的凌辱。

  翌日清晨,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。

  方黎木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恬静的睡颜。

  兰穗岁窝在他的怀里,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睡得很是香甜。

  昨晚发生的事,脑中只有一些朦胧的印象,只记自己得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,似乎有一抹甜香,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回来。

  想来,定是妻主照顾了整整一夜。

  兰穗岁悠悠转醒,睁眼就对上一双温柔得眼眸:“你感觉怎么样了?还难受吗?”

  方黎木摇了摇头:“我没事了,多谢妻主。”

  他马上将聂玺锐故意刺激晕血症一事告知。

  兰穗岁蹙眉:“他本就心思缜密,恐怕是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了你的病症,国公府终究是他的地盘,继续住下去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。这里本就是过渡,等会儿我们就去找宅子,尽快搬出去。”

  方黎木一喜:“好。”

  两人简单梳洗过后,便准备出门。

  刚走到院门口,便与聂玺锐不期而遇。

  一见到人,兰穗岁火气就蹭蹭往上冒:“多谢世子这段时日的收留,已经叨扰许久,既然遇见了就顺便说一声,我们不日便会搬离。”

  聂玺锐震惊:“你要离开国公府?知不知道外面现在多危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