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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王安平一番话像连珠炮似的砸出去,女售货员胡芬直接被他噎得眼眶发红,瞪圆了眼睛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。

  这年头,“脱离群众”、“搞阶级”可是顶顶吓人的大帽子!

  她虽没经历过什么大风浪,但也清楚,真要让这小子捅到上级部门,说她搞“资产阶级老爷思想”、服务态度恶劣、脱离人民群众,这铁饭碗怕是当场就得砸了!

  一位穿着同样蓝布工作服、看着更沉稳的中年大姐连忙小跑过来,脸上堆着歉意的笑:“小同志,小同志!实在对不住!她是新来的,不懂规矩,服务标准还没学好呢!绝对不是看不起您!咱们内部是有规定,衣服要是弄脏了弄坏了,我们得担责任,要扣钱的…… 您多担待,多担待!”她转头厉声对胡芬道,“胡芬!还不快给小同志道歉!”

  胡芬满肚子憋屈,脸涨得通红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对……对不起,我错了。”说完再也绷不住,捂着脸扭头就跑开了。

  中年大姐赔着笑转向王安平:“小同志,您消消气。您看中哪件了?我给您拿。”

  王安平瞥了一眼胡芬跑走的背影,没再理会,低头问三妹:“三妹,喜欢哪件?再配条裤子。”

  “嗯嗯嗯!哥,我就喜欢这件粉的!”三妹指着那件棉袄,眼睛亮得惊人。

  “麻烦您,这件粉色的给我拿一件,要稍微大一点的码,能多穿两年。再拿一件……”王安平见大姐看着他,解释道,“给我二妹妹的,她个头跟我差不多,颜色就按她身上这件蓝的拿吧。”二妹性子静,蓝的更衬她。

  “行!这棉袄用料足,一件就得12尺布票。两件就是24尺布票。棉袄价格也贵点,18块一件。这要是单衣,五六尺布票就够了。 您看……”大姐报着价,眼神询问。

  王安平听得心里直抽抽,忍不住咂了咂嘴。

  这价格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!本以为十块顶天了,没想到贵成这样!这年头的钱多值钱啊!十八块,够买多少斤盐、多少斤肉了? 可话都放出去了,现在要是缩回去,那脸可就丢大了!

  “拿吧,两件都要!”王安平心一横,钱花了还能再挣,面子不能丢!

  “好嘞!您稍等!”大姐利落地转身去取货。

  王安平注意到草儿飞快地看了一眼那漂亮的棉袄,眼中闪过一丝羡慕,随即又低下头去。他低声道:“草儿,这次布票不够了,还得买睡衣。下次……”

  “草狗哥,没事的!”草儿连忙抬头,努力挤出笑容,“婶子给我做的新棉袄又暖和又厚实,够穿了!不用买这么贵的!”

  王安平心里叹口气,又对身边兴奋得小脸通红的妹妹低声说:“三妹,裤子……咱就不买了,太贵了。家里有布,让妈给你做,行不?”

  “嗯!听哥的!”三妹这会儿抱着新棉袄在望,啥都好说。

  “大哥!大哥!我的呢?”小弟王安东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,扯着王安平的衣角嚷嚷,“我也要新衣服!我喜欢那件带口袋的!”

  “你个小子,要什么好看衣服?回家让妈给你做!”王安平拍开他的手。

  “大哥!你偏心!”小弟委屈地扁嘴。

  “布票就剩那么点了,拿什么买?要不,等下给你买糖吃?”

  “好!”王安东立刻多云转晴,兴奋地点头。

  王安平的目光扫过挂着“运动服”的柜台,看到那标价牌,又忍不住咂舌——二十八块一套!这价格简直是抢钱!

  有这布票,买布自己做,全家都能做一身了! 算了算了,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。

  钱得省着点花,明年还不知道啥光景呢!再说,布票也真见底了。

  他走到卖**的柜台,翻看着那些朴素的棉布裤衩,对弟妹们说:“来这边,一人挑三条**。”

  “哥!我喜欢这个!这个够大!”小弟指着一条明显是**男款的宽大裤衩叫道。

  王安平一头黑线:“那是男的!你穿那么大的当裙子啊?草儿,你带三妹去挑女式的。都挑三条,二妮儿的也带上。”

  草儿红着小脸应下,小声问:“草狗哥,二妮儿妹妹的……也要我挑吗?”

  “嗯,她比你大点,你看着拿合适的就行。”王安平顿了一下,“称呼……随你们吧,她乐意就行。”他也懒得管这些小姑娘之间的称呼了。

  这时,中年大姐抱着两件叠好的棉袄回来了:“小同志,您看看,这两件行吗?”

  “三妹,把外套脱了试试大小。”王安平接过衣服。

  “来了来了!”三妹飞快地脱掉旧外套塞给王安平,在大姐的帮助下,小心翼翼地穿上那件粉色的新棉袄。她低头一看,衣摆都快盖到膝盖了,抬头委屈地看着王安平:“哥,这……这也太大了吧?像唱戏的!”

  “呃……大点好!过两年你长个儿就能穿了!买小了,穿一季就废了,多浪费!”王安平硬着头皮解释。

  三妹王安慧“哦”了一声,虽然觉得太大,但新衣服的喜悦压倒了一切,笑嘻嘻地点头:“那好吧!”

  “就这两件,包起来吧。”王安平对大姨说。

  “您还要点别的吗?一起结账?”

  买了十几条**,又花掉十尺布票。

  接着去看棉鞋,一问,布棉鞋也要布票,看中的翻毛皮棉鞋更是要稀罕的皮鞋票。

  王安平摸了摸口袋,就剩可怜的三尺布票,啥也干不了!

  一行人下了二楼,在一楼副食柜台,王安平又买了两个牙刷、五块香皂、五块肥皂、五米透明塑料布、三双胶鞋、两件雨衣,还有一把厚实的油布竹骨大雨伞——这玩意儿比铁伞骨经用多了,他家那把老伞的年头都快赶上他爹了!

  这些用了些工业券。

  糕点票和罐头票也全用掉,换成了实实在在的点心和水果罐头。最后兜里就剩下三尺布票和两张孤零零的工业券,以及三斤没花出去的粮票(肉票?姐夫就是杀猪的,不缺这个!)。

  “二姐!二姐!快看!”三妹王安慧抱着属于自己的新棉袄,像只快乐的小鸟飞扑到牛车旁,“大哥给你和我一人买了一件新袄子!可漂亮了!这件是你的!”她献宝似的把蓝色那件递给二妹王安琴。

  二妹接过来,看着走过来的王安平,又是欢喜又是心疼:“大哥,花这钱干啥呀?妈不是在家给我们做新棉袄了吗?”

  “买了就买了!”王安平摆摆手。

  “那你……给草儿姐买了吗?”二妹轻声问。

  “没有给草儿姐买。”三妹快人快语。

  二妹王安琴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把自己那件崭新的蓝色棉袄往草儿手里塞:“你怎么不给草儿姐买一件呢?我要不要都行!这件给草儿姐穿吧!我们俩个头差不多,她肯定能穿!” 她的眼神清澈真诚,没有丝毫作伪。草儿捧着那件还带着供销社气息的新棉袄,眼圈瞬间就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