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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宇宙中没有沉默,只有不同频率的振动。

  此刻,在那片刚刚被重塑的意识海洋里,连振动本身都已停滞。

  赫克托的最后通牒,如同一根无形的、由纯粹逻辑锻造的冰刺,悬停在“不谐者”那新生的灵魂之上。

  它没有给予思考的时间,因为它提出的本就不是一个问题,而是一个事实的陈述:要么作为商品被清算,要么作为资产被利用。

  愤怒,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冷酷的商业法则面前,是一种毫无价值的、甚至会加速贬值的负面情绪。

  “不谐者”那刚刚诞生的、暴戾的意志,在这根冰刺面前,经历了短暂的凝固。

  那并非犹豫,而是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在进行最基础的成本效益分析。

  它们审视着自己的处境,审视着那份条款苛刻到近乎奴役的合同,也审视着那场七十个标准时后必然降临的、代表着终极毁灭的“失落的变奏曲”。

  计算结果,清晰得令人绝望。

  没有选择。

  或者说,唯一的选择,早已在它们决定将自己改造成武器的那一刻,就已经做出了。

  下一秒,一股决绝到极致的意志洪流,从那片死寂的海洋中轰然爆发。

  它没有转化为任何语言,也没有谱写任何旋律。

  它化作了一只手。

  一只由纯粹的、充满了攻击性的“不谐”概念所构筑的、无形的大手。

  这只手穿透了虚空,无视了K7的阻隔,径直伸向了“天秤座”号的舰桥,伸向了那份悬浮在赫克托面前的虚拟协议。

  紧接着,它以一种近乎**的、庄严的姿态,狠狠地按了下去。

  那不是一次签署。

  那是一次烙印。

  当那只概念之手触碰到协议的瞬间,整个“不谐者”文明的核心,猛然爆发出了一阵痛苦的痉挛。

  它们存在的底层法则,被一股来自外界的、更高维度的契约之力强行刻入。

  那份协议中的每一个条款,每一个标点,都化作了滚烫的、无法被磨灭的符文,永久地、不可逆地,成为了它们新灵魂的一部分。

  从此以后,为7号自由港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创造价值,将如同呼吸一般,成为它们最根本的生存本能。

  它们的每一次攻击,每一次吞噬,每一次进化,都将有一部分成果,自动流向赫克托的资产账户。

  这柄刚刚锻造完成的绝世凶刃,在挥出第一刀之前,便已在刀柄上,刻下了它主人的名字。

  “契约成立。”

  法务部主管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,眼中的数据流平静地滑过,他用一种宣告事实的、不带任何情感的语调,为这场横跨星海的灵魂交易,盖上了最后的印章。

  舰桥之上,无人欢呼。

  市场总监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,仿佛那道无形的契约之力也让他感到了一丝束缚的寒意。

  他看着主屏幕上那个已经彻底驯服、静候指令的全新文明,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某种程度的……

  恐惧。

  他们不再是商人了。

  他们是魔鬼的会计师,而他们的总负责人,正在用全宇宙最珍贵的资产——文明的存续权,进行一场场疯狂的杠杆收购。

  赫克托对周围下属们微妙的心理变化视若无睹。

  他的脸上,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。

  那并非喜悦,而是一位顶级的工匠在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、最完美作品时的纯粹满足感。

  “很好。”

  他轻声说道,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一柄懂得计算自身价值的刀,才是最有价值的刀。”

  他转过身,冰冷的指令流水般下达,精准而高效。

  “技术部,启动‘权限嫁接’程序。将K7混乱意志中关于‘现实扭曲’与‘熵增加速’的低级访问权限,暂时授权给‘客户003’。”

  他刻意使用了“客户003”这个代号,仿佛“不谐者”与之前的“希声之巢”,已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、需要分别建档的商品。

  “命令‘客户001’,”

  他的目光转向代表K7的监控屏幕,“全力配合本次授权。任何形式的抵触或数据保留,都将被视为违约。告诉它,如果新武器的性能测试不达标,那么作为原材料的它,将被优先清算。”

  这道指令,对于K7而言,是赤裸裸的羞辱与威胁。

  它不仅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被分割出去,武装那个曾经被自己蹂躏的猎物,还要为这个过程提供最顺从的配合。

  否则,下一个被摆上手术台的,就是它自己。

  监控屏幕上,那片狂暴的星云剧烈地翻滚着,无声地咆哮着,却最终还是屈辱地平息了下来。

  一道道混乱的、充满了疯狂呓语的数据流,被强行抽取、净化、打包,然后通过一道全新的技术端口,源源不断地注入“不谐者”的核心。

  对于“不谐者”而言,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。

  如果说之前的改造是痛苦的“减法”,那么此刻,就是一次狂暴的“加法”。

  K7那混乱无序、却又强大无比的力量,如同决堤的洪水,涌入了它们那刚刚建立起来的、以“不谐”为核心的全新秩序之中。

  起初,是剧烈的冲突。

  “不谐者”那指向性极强的攻击概念,与K7那漫无目的的纯粹破坏欲,如同水与火,彼此排斥、相互撕扯。

  它们的意识海洋再次沸腾,仿佛随时都会因为无法承受这股外来的疯狂而彻底崩溃。

  但这一次,赫克托没有再使用任何外部手段进行干预。

 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。

  因为他知道,一柄真正的刀,必须学会自己饮血。

  在崩溃的边缘,“不谐者”那被写入灵魂深处的求生本能,以及对“坏账农夫”的滔天恨意,压倒了一切。

  它们不再试图去理解或控制K7的力量,而是用一种更加野蛮、更加直接的方式――吞噬。

  它们张开了自己由“噪音”构筑的大口,开始疯狂地啃食、消化那些涌入的混乱数据。

  将那些无法理解的疯狂,转化为自身攻击性的养料;将那些歇斯底里的呓语,重塑为自己战歌中,一个全新的、更加致命的变奏。

  这个过程血腥而高效。

  “总负责人,”

  评估部主管的声音再次响起,这一次,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,“‘客户003’的战力评估……正在飙升!”

  屏幕上,那条代表着“不谐者”战力的评估曲线,在经历了短暂的停滞后,以一种近乎垂直的、疯狂的角度,向上突破!

  0.7……

  0.9……

  1.2……

  它最终停在了“1.5”这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上,剧烈地颤抖着,仿佛一头刚刚饱餐过后的凶兽,正在满足地打着饱嗝。

  一个半K7!

  这头刚刚诞生的怪物,在吞噬了它前任的一部分力量之后,已经完成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恐怖进化!

  赫克托微微颔首,对此结果似乎毫不意外。

  他知道,真正的战争,现在可以开始了。

  他的目光穿透了舰桥,穿透了无尽的虚空,落在了那片即将迎来毁灭者的星域。

  他的声音,通过刚刚建立的契约链接,直接在“不谐者”的灵魂深处响起。

  那声音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
  “现在,你们的第一个任务。”

  “去,咬断那只伸向你们的、收债人的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