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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破败小镇。

  酒肆里武林中人络绎不绝,只是他们口中的大事件已经变了。

  从前段时间的峨眉“南天宝藏”,变作如今“江南大侠”江别鹤的覆灭。

  其中,谈论最多的,就是号称“胆气高,飞得高,手段高”的“三高侠客”。

  一个白袍青年,一个球头少女,还有个断手青年。

  这三人乘着一辆驴车行走江湖。

  据说这样的驴车,只要乘坐过一回,便终身难忘。

  而且他们的武功也为人津津乐道。

  那断手青年身怀燕南天的“嫁衣神功”,据说还有一手高绝刀法。

  而白袍青年力大无穷,轻功无双,竟然能被江别鹤放风筝!

  还有等等

  这些江湖子说话声音极大,所说的还极为吸睛。

  所以,酒肆里人们都议论纷纷,彼此谈个不停。

  最后大抵都汇聚成了一个疑问——他们要把江别鹤抓到哪里?

  夜已深,酒肆回归平静。

  酒肆小二叶玉暖,正一个人在收拾着桌椅,擦拭台面。

  掌柜的早就回到里屋休息了。

  等他耐心做完,已经月上中天,小镇街道上只剩打更人在吆喝。

  叶玉暖面色沉静地走在街上,晚风吹拂让他心情舒爽,孤身一人,竟也开心不已。

  到了回家的路口,他并没有回家,而是转身去到河边。

  这一条支流朝着远处农田方向流去,哗啦啦的水声清脆悦耳。

  水草顺溜歪倒,飞虫蚊蚁在河边飞舞。

  叶玉暖洒然一笑,笑声越来越大。

  突然,神色一肃,从身后抽出一柄尺半的短剑,明显是口村头铁匠随手打造的次品。

  可在叶玉暖手里,却莫名的珍重。毕竟这是用他存了几个月的工钱买的。

  他的脑海中回想着四个“茴”字。

  渐渐化作了四种剑式。

  “浪,花,飞,影”!

  心中灵感不断,持剑刷刷刺出。

  小河淌水,可这个年轻人手中短剑如水流转,交相辉映。

  小二装扮的身影,竟然缓缓展现出一股子仙气儿。

  “锵”!

  叶玉暖收剑入鞘,重新藏在身后,仰头看向夜空,心中暗想:“恩公的剑诀,我已经悟出一丝影子,可还需要多练。”

  紧接着,他面沉如水:“如今恩公出了名,还出了大名。所有人都好奇他的武功,若是追查下来,只怕会找到我身上,以我现在的剑法,根本抵挡不住。”

  “既然我需要时间练剑,还要躲着那些江湖中人,何不回到南海老家,觅地苦修?等剑术有成,再闯江湖,也算不负恩公期望!”

  想到这里,叶玉暖神色振奋,满是对未来的期许,当即跑回家中,收拾了几件破烂衣服,夤夜消失在了此地。

  ——

  太阳照常升起。

  蜀地的泸州城开始热闹起来。

 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,店老板们彼此打了声招呼,纷纷撤门板准备开店迎客。

  路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,吆喝声、笑骂声、狗叫声,不绝于耳。

  早餐摊前,醉酒之人敲了敲脑壳,然后美滋滋地喝着豆腐脑,跟一旁打哈欠的赌鬼吹牛侃大山。

  这番烟火气,倒是让任韶扬松了些心神。

  此刻的驴车上,是他和红袖驾着车,定安则一反常态,坐在车内。

  并非定安霸凌二人。

  而是随着三人名声大震,定安在车顶就太过招摇,太过醒目,总是被人认出来。

  沿途的江湖子齐出,有想拜师的,有要挑战的,有说媒的,还有请客吃饭的。

  若说刚开始的那些人还算真心实意,三人觉得新鲜有趣。

  可后面多有心怀叵测之徒,任韶扬和红袖便觉恶心,收拾了他们一顿后,就让定安坐到车厢内,二人驾车赶路,这样果然少了很多烦扰。

  泸州城城内,任韶扬看到早点铺子开了门,就跑过去要了些包子豆腐脑。

  正付钱的时候,耳听小叫花大喊:“要肉包!”

  他顿了顿,面无表情转头。

  就见驴车上小叫花夸张地比划:“要大,肉,包啊!”

  老板笑道:“公子很宠妹妹啊。”

  任韶扬呵呵笑道:“她烦得很!”

  “臭瘸子,我听得见!”

  红袖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。

  老板哈哈一笑,任韶扬苦笑道:“有大肉包吗?”

  老板道:“有,刚出蒸笼哩!”

  任韶扬排出银钱,朝屉笼里面指了指,“全要了。”

  老板一呆:“八屉包子,全要了?”

  任韶扬嘿嘿一笑:“能吃爱吃,吃得多。”

  老板看了看桌上的银子,点点头:“开店开店,不怕大肚汉,我今天算涨见识啦!公子稍等!”

  等任韶扬拎着包子豆腐脑走回去时,那个老板还在感叹:“能吃是福,能吃是福。”

  驴车缓缓前行,三个人大口炫着包子。

  泸州城不小,走过几条长街道,方才出了城。

  这时,太阳已经高升,城郊风物如画

  前面一丛花树,千千万万朵不知名的山花,开得正盛。一道小溪流过花林,溪水在初夏的太阳下闪闪发光。

  远处,一个穷汉正躺在小溪旁边晒太阳,面容粗犷嘴角却噙着柔和的笑意。

  此刻虫鸣阵阵,鸟语花香,地上的泥土,软得像毯子,好不舒服。

  这时,一辆驴车从旁经过,好闻的包子肉香引得他肚子咕咕直叫。

  穷汉揉了揉肚子,苦笑道:“肚子啊肚子,世间比情爱仇恨更痛苦千万倍的事,恐怕就是亏待你哩!”

  就在这时,只听“咻”的一声。

  一个包子倏现在他掌心,转个不停。

  “大叔,饿了就吃,饱了就睡,什么痛苦也就没啦!”欢快的声音从驴车上传来,就见一个少女探出头来,笑意盈盈,“我请你吃大肉包。”

  穷汉本来只是调侃一番,却没想到己在这边的轻言细语,竟会被远在数丈外的人听在耳里。

  更没想到隔着数丈,这肉包还能以如此精妙的手法落到自己的手里。

  微微一笑,轻轻咬上一口。

  穷汉满足的叹道:“唔,汁水丰盈,是城东老李家的风味。”

  三口吃完包子,穷汉猛地翻身掠起。

  却见这人身材魁伟,一张国字脸上两道浓眉如刀,满脸胡茬,在阳光下,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之感。

  他看着远去的驴车,露出感兴趣之色,喃喃道:“如此意气风发,莫非就是他们?”

  驴车一路前行,在一处大湖停了下来。

  任韶扬看着远远地几个老头正在钓鱼,于是折了竹竿,取了线团,自制根钓竿。

  准备大展身手。

  小叫花就坐在他身后,避着大太阳,拿出魔刀“烛花红”,一点点雕刻昨夜未完成的木雕。

  另一边,定安又和白毛驴较上劲了。

  原本定安是不想搭理这**驴子的。

  可谁知白毛驴竟然主动将头伸到他怀里蹭他,定安也是顺毛捋,当即就眉开眼笑地喂它吃了萝卜。

  还一边絮叨什么:“咱哥俩好啊,以后给你找个母骡子配种。”

  原本白毛驴吃得眉开眼笑的,一听到这里,当即噜噜个驴脸,呸呸呸了定安一脸。

  定安大怒:“我原来以为你不是一头驴,可现在一看,你奶奶的还是一头驴!”说罢,又上前和白毛驴扭打起来,越跑越远。

  “瘸子,断手又和驴打起来了。”

  “不管他们。”任韶扬死盯着钓竿,总感觉下面有大货咬钩,“他俩哪天不打?”

  小叫花有些无奈:“真是服了这俩货。”然后低头继续雕刻。

  随着魔刀飒飒作响,红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叫人不可忽视的沉静味道。

  她只觉心跳声、血流声、呼吸声、四周的风声。这一切的一切,都看在眼里,听在耳里,印在心里。

  似乎天地宇宙都在手中掌握。

  小叫花每出一刀,都契合着一个词——正好。

  整个木雕看着,就是有种难言的美感,多一分则腴少一分则寡。

  红袖沉浸其中,隐隐有种感觉,自己融合耳聪,目明,舍心三式而悟出的功夫。

  应该就叫做“宇宙在乎手”。

  没有来由,不知为何,她就是这么觉得。

  小叫花蓦地叫道:“瘸子。”

  “咋了?”

  任韶扬叹了口气,大货竟然不吃自家鱼饵,太过挑食,可恨!

  红袖微嘟嘟囔囔:“我最近不喜欢白色的衣服了。”

  任韶扬转过头:“为啥?”

  “就是,不喜欢!”

  任韶扬耸耸肩,又重新甩了一杆:“不喜欢就换,咱有钱!小叫花穿啥都好看。”

  “嘻嘻。”红袖笑了笑,“我现在喜欢红色,灼灼烈焰般地红色。”

  “那就买新布,做新衣裳!”

  红袖笑了下,将刻好的木雕递给他看。

  任韶扬接过,就见上面雕刻着一轮残月和一个衣袂飘飞的白衣女子。

  木雕的女子神韵,便是邀月无疑了。

  “呵,刀法简洁,神韵天成,刻的真好。”

  红袖帮韶扬捏着肩膀,好奇问道:“我和邀月打起来,不用内功的话,谁能赢?”

  任韶扬没有回头,而是瞥了眼她,幽幽道:“有点欺负人了嗷。”

  “我不管,咋也是我赢嘛!”

  “好,你赢你赢!”

  小叫花笑了阵,突然道:“瘸子,我发现了个事儿。”

  “啥啊?”

  “旁边老爷爷总是出鱼,你这边咋半天也没动静?”

  任韶扬俊脸好似醉酒,强自申辩:“刚来,刚来!”

  红袖撇撇嘴,看着已经响午的大太阳:“啥时候收啊。”

  “再来一竿。”任韶扬双眼有些发红,攥着鱼竿的手青筋暴涨,“最后一竿,收竿鱼就走!”

  另一边,定安和白毛驴打累了,一人一驴摸出个萝卜在那吃。

  忽然,一道伟岸的身影将他笼罩住。

  定安和驴一齐抬头看去。

  就见一个穷汉正微笑着看他,这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黑布衣服,身量极高,腰间挎着口阔剑。

  看着既颓唐却又莫名有种威慑力。

  这穷汉站定,仔细地打量了定安几眼,忽笑道:“你就是‘三高侠客’中的黎定安?”声音洪亮,极具气势。

  定安有些发呆,讷讷道:“您是谁?”

  这青年怎么憨憨的?

  穷汉一皱眉,喝道:“我且问你,‘嫁衣神功’你是从何处学得的?”

  定安挠挠头,说道:“燕大侠传我的啊。”

  那穷汉闪电般的眼睛一亮,哈哈大笑道:“燕南天当真还活着?”

  “活的可好了,还特别能吃哩!”

  穷汉笑容不改,喜道:“好好好!这是老子这十几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!”

  定安道:“这位前辈,您和燕大侠的关系是?”

  “找了他十几年了,如今却是要好好算算账。”

  他这句话说出来,定安不觉大吃一惊,说道:“算账?您还要找他麻烦不成?”

  穷汉沉默一下,他本意是找到燕南天后,和他好好喝顿酒,聊一聊这些年的事。

  谁知这个青年怎么憨兮兮的,听成自己要找燕南天麻烦?

  难道真是自己的描述有问题?

  也好,正好可以试试“嫁衣神功”的传人的斤两!

  穷汉想了想,眼睛一瞪,大声道:“恁多废话?快快与我说来燕南天在哪里,我好去找他。”

  定安瞧了瞧他的神色,忽然道:“你是燕大侠的朋友,我自会与你说。但你不是,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
  穷汉高声道:“你不答应?”

  定安站起了身子,抬头看他:“是。”

  穷汉冷笑一声:“你知不知道,有时候守护一些东西,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!”

  定安想了想,点点头:“我知道,沈镖头为了守护红货,都变成猴子了。”

  沈镖头?

  沈轻虹么?他竟然没死?

  此人是个好汉子,没死真是件好事,只是他变成猴子是咋回事?

  穷汉想不通,便对着定安喝道:“小子,你如此说话,想必是以为我宰不了你,是么?”

  定安歪了歪头,回道:“你一来就胡乱叫嚷,莫非皮肉发痒,要来讨刀子吃?”

  穷汉面肌一颤,冷声道:“小子,你说话恁是气人。”

  “人”字一出口,突然拔出腰畔的阔剑,向身旁一株花树上砍了过去。

  这一剑激壮雄烈,威猛无俦,一剑挥去,那合抱不拢的巨木“咔嚓”一声断成两截,缓缓栽倒。

  穷汉瞪着眼瞧着他,道:“你看我剑法如何?”

  定安挠挠头,有些迟疑道:“说实话,前天若是看到前辈的剑法,我绝对叹为观止。”边说边翘起拇指。

  那穷汉眉头一挑:“前天?那昨天,今天呢?”

  “昨天看到了更厉害的剑法啊。”定安呵呵憨笑道,“所以,今天一看前辈剑法。”

  “也就一般。”

  穷汉大怒:“我劈了你!”

  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