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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汶玛揭开了锅盖。

  香气变了。

  不再是叫花鸡那般霸道浓烈,而是一种温柔的气息,悄然弥漫。

  是清甜。

  是植物汁液的芬芳。

  野瓜本身的瓜香是主调,混合着几种野果的酸甜,底下还衬着一层鸡骨架熬出的极淡鲜味。

  叫花鸡的香是迎面而来的重拳,但这股味道,却是拂过山谷的微风,带着湿润水汽,轻柔地洗涤着所有人的感官。

  “江先生,我……我按照你说的做的!”

  汶玛的脸上写满紧张与期待,像一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。

  刚刚品尝过96分神作的村民们,此刻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。

  江凡笑着接过汶玛递来的碗。

  汤汁清澈见底。

  几块被蒸得软糯的瓜肉,和一些颜色各异的野果丁,漂浮其中。

  他舀起一勺,送 入口中。

  没有复杂的风味层次,没有强烈的味觉冲击。

  极致的清甜瞬间席卷而来。

  野瓜的甜,野果的酸甜,被鸡汤那抹几乎无法察觉的鲜味无限放大。

  瓜肉入口即化。

  一道甜美的清泉,瞬间冲刷掉了叫花鸡留在口腔里的所有浓郁与厚重。

  这是一首激昂交响乐章结束后,一段宁静而悠扬的竖琴独奏。

  它不争不抢,却恰到好处地安抚了被极致风味轰炸过的味蕾,带来无与伦比的舒爽与平衡。

  ‘宝宝喜欢这个!甜甜的!’

  饕餮幼崽的声音里带着满足的惬意,像一只吃饱喝足后在阳光下打滚的猫咪。

  江凡的脑海中,系统面板悄然亮起。

  【品尝菜品:汶玛·江氏真传·野瓜百果盅】

  【综合评定:88分(匠心之作·一点灵犀)】

  【食材评级:山地野瓜(优)、野生浆果(优-)、走地鸡骨架(优 )】

  【烹饪评级:隔水清蒸(优)、调味平衡(优)】

  【获得能量: 160点真味能量】

  【系统评价:一次成功的教学实践。制作者精准地理解了“清淡”与“平衡”的精髓,将多种食材的天然风味完美融合。这道汤不仅是美味,更是两种烹饪理念碰撞出的、名为“领悟”的火花。】

  88分!

  一个几乎没有烹饪理论基础的人,第一次尝试就能达到这个分数。

  这足以证明汶玛的天赋,以及他对食物那份发自内心的热爱。

  “怎么样?江先生?”汶玛搓着手,紧张地问。

  江凡放下碗,对着汶玛,也对着镜头,郑重地宣布。

  “我给这道汤的评分是,八十八分!”

  他看着一脸错愕的汶玛,笑着解释:“汶玛大哥,你是个天才。你只用了一个下午,就学会了我们华夏菜里‘以清衬浓,以淡养舌’的道理。”

  “这道汤,和我的叫花鸡,是绝配!”

  汶玛愣住了。

  他没听懂那些复杂的词汇,但他听懂了“天才”和“绝配”。

 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激动得说不出话来,只是一个劲地傻笑。

  而周围的村民们,在听到汶玛的菜也得到了如此高的评价后,彻底爆发了!

  “呜呼——!”

  猎手塔卡第一个怪叫起来,他冲上来,不由分说地就抱住了江凡的腿。

  紧接着,更多的年轻村民一拥而上。

  “嘿!”

  “嘿!”

  在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,江凡身体一轻,整个人被高高地抛向了空中!

  失重感传来。

  他看到的,是下方那一张张因为极致的快乐而扭曲的笑脸。

  是那冲天而起的、明亮的篝火。

  以及更远处,那片静谧而深邃的星空。

  林薇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狂野而又纯粹的一幕。

  直播间的弹幕,彻底疯了。

  【封神了!今天!就在此刻!怪哥彻底封神了!】

  【我**看个美食直播看哭了!这才是真正的美食!它能跨越语言,跨越种族,让所有人发自内心地快乐!】

  【抛高高!这是村里对最高荣誉的表彰方式吧!怪哥这待遇,直接当选下一任村长得了!】

  【文化输出!这才是顶级文化输出!用一道菜,征服一个村庄!我愿称之为‘叫花鸡外交’!】

  江凡被抛起,落下,再被抛起。

  他没有惊慌,反而放声大笑起来。

  这股发自肺腑的喜悦,比任何系统奖励都更让他满足。

  当他终于被气喘吁吁的村民们放下来时,帕颂阿婆拄着木杖,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。

  喧闹的场面,瞬间安静。

  所有人都带着敬意,为这位村庄的灵魂人物让开一条路。

  阿婆没有说话。

  她抬起那双布满皱纹的手,将自己手腕上一直佩戴着的一串手链,缓缓取下。

  那是一串用不知名的深褐色植物种子串成的手链,看起来朴实无华。

  常年的佩戴,让每一颗种子上都带着温润的光泽。

 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帕颂阿婆将这串手链,亲手戴在了江凡的手腕上。

  种子触碰到皮肤,带着老人身体的温热。

  “汶玛。”

  阿婆开口了,声音苍老而平静。

  汶玛立刻上前,神情肃穆地翻译道:“阿婆说……”

  他顿了顿,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词语。

  “孩子,你的手里,住着一个善良的灵魂。”

  江凡浑身剧震。

  他低下头,看着手腕上那串古朴的种子。

  这句赞美,无关厨艺,无关味道。

  却比任何赞美都更加沉重,也更加珍贵。

  他对着帕颂阿婆,深深地,鞠了一躬。

  宴会,彻底演变成了一场盛大的狂欢。

  阿帕头人拿出了村里珍藏的、年份最久的“考迪”米酒,酒液呈琥珀色,醇厚甘冽。

  村民们排着队,用最原始的竹筒酒杯,向江凡和林薇敬酒。

  语言不通,但笑容和碰杯的声音是最好的翻译。

  江凡来者不拒。

  猎手塔卡又烤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野味。

  阿姆大婶的“百草鸡汤”味道依旧一言难尽,但江凡还是笑着喝了一大碗,然后感觉自己真的能打死一头野猪。

  他被灌了太多太多的米酒。

  唱着听不懂却无比快乐的歌。

  跳着不成章法却无比投入的舞。

  到最后,他只记得篝火越来越亮,村民们的笑脸越来越模糊。

  他醉倒在篝火旁,沉沉睡去。

  梦里,全是那一张张淳朴热情的笑脸,和那一句“你的手里,住着一个善良的灵魂”。

  ……

  第二天清晨。

  宿醉带来的剧烈头痛,将江凡从沉睡中唤醒。

  他睁开眼,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。

  篝火已经熄灭,只剩下一堆尚有余温的灰烬。

 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,坐起身,发现林薇和汶玛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行囊。

  两个大大的登山包,就放在旁边。

  村庄里异常安静,与昨晚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  “醒了?江先生。”

  汶玛递过来一个装满清水的竹筒,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和不舍。

  “昨晚……大家都太高兴了。”

  江凡接过水,猛灌了几口,脑子才清醒了一些。

  他环顾四周,昨夜的狼藉已被收拾干净,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

  “汶玛大哥,你们这是……”

  江凡指着地上的背包,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。

  汶玛的笑容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。

  有不舍,有歉意,还有一丝江凡看不懂的凝重。

  他的目光越过江凡,望向那条唯一通往山外的蜿蜒小路。

  “江先生,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
  “我们必须马上离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