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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江先生,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“我们必须马上离开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林薇也凑了过来,满脸都是困惑,“不是说好多住几天吗?头人都邀请我们了啊。”

  汶玛抬头望天。

  天空依旧晴朗,但空气里那股黏稠湿 热的劲儿,比之前任何一天都更加蛮横。

  他指着远处山峦间,那些如同凝固油脂般缭绕不散的浓雾。

  “雨季要来了。”

  “这里的雨季,不是你们城里下几场雨那么简单。”

  汶玛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。

  “一旦开始,暴雨会连着下上半个月,山洪、泥石流……到时候,这条路会彻底消失,我们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。”

  江凡和林薇的心,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
  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,昨夜那场燃尽一切的狂欢,或许就是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,在漫长雨季囚笼降临前,最后的、盛大的释放。

  【卧槽?这么突然?我还以为能看怪哥在村里开大灶,教全村人做满汉全席呢。】

  【雨季?荒野求生番秒变灾难片是吧!快跑啊怪哥!别犹豫!】

  【别啊!我还没看够阿婆呢!我还想看塔卡大哥打猎呢!】

  【楼上的别傻了,命重要!原始雨林的雨季能把人当蚂蚁一样冲走!】

  似乎是为了印证汶玛的话,村庄里的人们,不知何时已经都从自家的吊脚楼里走了出来。

  没有了昨夜的喧嚣与热闹。

  全村人,无论老少,都自发地汇聚在村口,沉默地站在那里,目光汇成一条安静的河,静静地流向他们。

  离别的时刻,到了。

  没有太多的话语,可每个人的眼神里,都盛满了最纯粹的不舍。

  几个昨晚玩得最疯的小孩,此刻正躲在父母身后,怯生生地望着江凡,眼圈红得像熟透的野果。

  猎手塔卡第一个走了上来。

  他黝黑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跳脱,显得格外郑重。

  他将一把用兽皮紧紧包裹的弯刀,用双手递到江凡面前。

  江凡解开皮绳。

  一把造型古朴的狩猎弯刀显露出来,刀身闪烁着冰冷的寒光,刀柄用某种坚韧的藤蔓紧密缠绕,握上去的瞬间,一种粗粝而可靠的力量感便从掌心传来。

  最特别的,是那暗红色的木质刀鞘上,用利器刻着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、如同鸟兽图腾般的奇怪符号。

  “汶玛大哥,这……”

  汶玛的眼眶也有些湿润,他用力拍了拍塔卡的肩膀,大声翻译道:“塔卡说,这是他亲手打的刀。这上面的符号,是我们克伦族语里‘最强猎手’的意思。他说,你配得上它。”

  江凡握着这把沉甸甸的弯刀,喉咙有些发堵。

  他对着塔卡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
  千言万语,最终化作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。

  紧接着,阿帕头人拄着木杖,在村民的簇拥下,缓缓走了过来。

  他代表着整个村庄,将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古朴陶罐,郑重地交到江凡手里。

  “江先生,”阿帕头人通过汶玛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这是帕颂阿婆,为你准备的礼物。”

  林薇的镜头立刻对准了那个陶罐,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屏住了呼吸。

  【压轴大礼来了!阿婆出手,必是精品!】

  【我猜是一罐阿婆的秘制咖喱酱!怪哥带回去可以开连锁店了!】

  【格局小了,我猜是阿婆的传家宝!无价之宝!】

  江凡小心翼翼地拔开陶罐的木塞。

  一股极其复杂的、混合了醇厚发酵香与植物芬芳的气息,猛地钻入他的鼻腔。

  他探头看去,罐子里,是两样用干净的芭蕉叶细心包裹着的东西。

  他伸手,先取出了那个小一点的叶包。

  打开的瞬间,他的呼吸停滞了。

  那是一小撮看起来像是植物种子和根 茎混合物的、干燥的东西。

  他的脑海中,系统面板炸开一束刺目的金光!

  【检测到特殊物品:克伦族古法·秘制天然酒曲(玛格之心)】

  【物品评级:极】

  【物品解析:以‘玛格’植物的成熟叶片为核心,混合十余种山林特有草本、根 茎,经古法培养、晒干而成。是酿造‘考迪’米酒的灵魂所在,蕴**极其复杂而稳定的有益菌群,能赋予糯米最纯粹、最深邃的自然风味。此为帕颂阿婆一生酿酒经验的最终结晶。】

  “极”!

  竟然是“极”级的酒曲!

  江凡的大脑一片轰鸣。

  这不是礼物,这是传承!是帕颂阿婆将她毕生酿酒的“根”,赤 裸裸地交到了自己手上!

  江凡的手开始微微颤抖,他强行压下心头的巨浪,又取出了另一个更大一些的叶包。

  层层剥开。

  一块色泽深沉、散发着浓郁氨基酸鲜香的、巴掌大的风干肉块,静静地躺在叶片中央。

  系统提示音再次如同雷霆般轰鸣!

  【检测到关键食材:克伦族古法·风干酸肉(完整版)】

  【食材评级:极】

  【食材解析:选用山地黑猪后臀肉,经秘制香料揉 搓、裹上炒米粉与芭蕉叶,利用特定霉菌深度发酵长达一年而成。是氨基酸含量极高的顶级‘鲜味炸弹’,也是‘古法山林咖喱’的鲜味基石与灵魂核心。】

  又是一个“极”!

  江凡彻底说不出话了。

  如果说酒曲是“根”,那这块酸肉,就是帕颂阿婆那道95分咖喱的“魂”!

  阿婆把她最珍贵的东西,她的根与魂,都给了自己。

  他郑重地将两样东西重新包好,放入陶罐,盖上木塞。

  然后,他对着阿帕头人,对着所有沉默而真挚的村民,深深地,弯下了腰。

  一个标准的、九十度的鞠躬。

  林薇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幕,没有配上任何解说。

  无声的画面,却拥有着最磅礴的力量。

  【我一个大男人,眼泪下来了……这不是钱能衡量的礼物,这是把心都掏给你了啊!】

  【怪哥这一鞠躬,我感觉值千金!他懂这份礼物的分量!他配得上这份馈赠!】

  【这才是真正的美食交流,你给我你的菜,我给你我的根。太纯粹了,纯粹到让人想哭。】

  就在这时,人群分开。

  帕颂阿婆拄着木杖,在孙女的搀扶下,缓缓走到了江凡面前。

  江凡立刻站直了身体,像一个等待聆听教诲的学生。

  阿婆没有说话。

  她只是抬起那双布满皱纹、干枯却异常温暖的手,轻轻地,摸了摸江凡的头。

  那动作,像一个最慈祥的奶奶,在抚 摸自己即将远行的、最疼爱的孙子。

  她张开嘴,用苍老而平静的克伦语,说了一句很长的话。

  江凡听不懂。

  但他看到了,站在一旁的汶玛,那个铁打的汉子,眼眶瞬间通红,两行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。

  阿婆说完,收回手,对着江凡,露出了一个安详的、如山间晨雾般的微笑。

  “阿婆说……”

  汶玛的声音哽咽了,他努力用平稳的声线翻译着,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。

  “孩子,你的路,还很长,不要怕。”

  “你的心,和你的手一样,是干净的。”

  轰!

  江凡的脑子一片空白。

  这句话,如同最温暖的洪流,瞬间冲垮了他用理智筑起的所有情绪防线。

  他再也忍不住,眼眶一热。

  在全村人安静的注视下,江凡、林薇和汶玛,背上行囊,转过身,踏上了归途。

  走了十几步,江凡还是没忍住,回过头。

  晨雾渐浓。

  整个村庄,连同那些淳朴的、用力挥着手的人们,都在乳白色的雾气中渐渐变得模糊。

  唯有帕颂阿婆最后的那句话,和那些真挚的笑脸,如同最深刻的烙印,永远地,滚烫地,刻在了他的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