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彻都在宗衍不在时才来医院探望姿真。

  宗衍没有派人守着姿真。

  他有人手,却不想因此被姿真更加反感。

  宗彻无心跟宗衍争,稍稍施压,也是为了姿真,更是为了自己的母亲。

  看着姿真能一天天好起来,他心里比谁都高兴。

  “好在二叔被父亲叫去,最近都不会来看着你,还有你母亲……”

  姿真开口纠正,“那不是我母亲。”

  曾经梁太便说她要跟她一刀两断,不再有母女关系,不管她当时是因为误以为姿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其他。

 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,便很难再纠正过来了。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可十月怀胎,她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。

  这一点姿真无法反驳。

  “我知道亲情有时候就是复杂的,我也问过我的母亲为什么要那么做,她想方设法去害三哥,这根本不是为了我好。”

  宗彻坐在床边垂眸一笑,“可她却说是为了我,不想再看着我被三哥踩在脚下,她实在是有点天真了,父亲培养我,是为了牵制三哥,在他心里,真正的继承人就只有三哥一个。”

  这些宗彻都知道的事情,周夫人怎么会不知道。

  她的过去不光彩。

  她才会拼命抓住宗家这棵大树,甚至妄图让自己的儿子一手遮天。

  哪怕知道那些行为有多蠢。

  为了孩子,周夫人还是要去做。

  “宗彻,我们之间的情况并不一样,周夫人爱你,只是偏激了一些,但梁太对我不是这样。”

  就算知道了姿真才是她亲生女儿又怎么样?

  她的初心是培养能够嫁入豪门,壮大梁家的女儿,究竟是不是亲生的,她并不在意。

  至于宗泰。

  在他认出姿真是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时,他便是干干脆脆地舍弃了她。

  姿真有一对凉薄却故作无辜的父母。

  她一个也不稀罕。

  她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
  “我明白,这件事情是二叔做的不对。”

  宗彻压低声音,他私下将一切都安排好了,只等姿真点头,“过段时间他们都会更忙,如果你愿意,我会迅速安排你出国,到时候天大地大,三哥他们是找不到你的。”

  “宗彻,我不想把你牵连进来,这件事我有自己的打算。”

  宗彻在宗家的状况并没有那么乐观。

  尤其是在周夫人拖了他的后腿之后,他要是被宗衍抓到把柄,才是真的完了。

  姿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。

  她不能再让别人替自己受苦。

  “你自己走,要怎么逃脱三哥布下的眼线,这家医院里有多少是他的人,你知道吗?”

  昏暗病房里。

  宗彻眸光闪烁着最赤诚的光亮,他是曾经徘徊在死亡边缘线被姿真一手拉回来的人。

  今天他有了报恩的机会,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姿真胡来。

  “再怎么样我也是父亲的孩子,三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真的让我怎么样,至于宗家那些产业,我只要属于我的就行了,多的我一分不要,我只想陪着母亲,除此之外再无其他。”

  宗彻蓦然靠近了些,眸光直视着姿真,分明是她需要帮忙,到他口里,却成了他求姿真。

  “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帮帮你,好吗?”—

  快步离开医院。

  宗彻不能在这里多待,否则会让人起疑。

  走到停车场。

  被一早等在那里的黎招拦住。

  这次事发,宗泰这么多年来跟宗老之间经营起来的兄弟情一夕崩塌,藏着女儿,藏着女人。

  两人之间本就岌岌可危。

  宗泰身为宗老认作的义弟却蛰伏这么多年,让外人看去,怕是要议论宗老并非表面上那样和气了。

  不知事态会怎么发展。

  黎招必须先将宗宝妮送到她哥哥那里,以保证她的安全。

  可宗宝妮走之前说什么也要见上宗彻一眼。

  她坐在车上,这些天早哭红了眼睛,看到黎招带着宗彻过来,才擦去眼泪,整理好表情与仪表。

  “彻哥。”

  声音里还埋着哭腔,令人心疼。

  “这么晚不在家里,怎么跑到这里来了?”

  宗宝妮意味深长看了眼面前那座耸立在黑夜里的住院大楼,“彻哥,姿真姐在里面对不对,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……为什么会这样,为什么父亲会是姿真姐的亲生父亲,黎招什么都不告诉我,父亲也不回来。”

  “宝妮,这些事情跟你无关,这是上一辈人的恩怨纠葛,你不用知道。”

  “为什么,我也姓宗,我知道我是领养来的,也知道你们从没把我当成宗家人,可这么多年来,我是真心把三哥当哥哥……”

  她哽咽着。

  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。

  “你也是。”

  有些情感到底是无法宣泄出口了。

  她就要走了,没必要在走之前让自己在宗彻面前颜面尽失。

  “这么大的事情,我为什么不能知道?是爸爸对不起姿真姐,是他的错,我能见一见姿真姐吗?她还好吗?”

  也许所有人都忘了。

  当初是宗宝妮那样诚恳地祈求宗泰能够救一救身在狱中的梁姿真。

  可宗泰拒绝了。

  今天真相揭露,回想曾经,他是一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到了深渊,姿真今时今日的样子。

  宗衍宗泰、梁太梁韵仪。

  一个都脱不了干系。

  她恨他们。

  不想见他们,这根本就是人之常情。

  宗泰凉薄,梁太虚荣,二人没有一个是对姿真存有真心与愧疚心的,可宗宝妮善良,她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。

  “宝妮,我知道你的意思,可这个时候,姿真谁都不想见。”

  宗宝妮忽然笑了,“可她愿意见你,彻哥,你是不是喜欢姿真姐?”

  “是。”

  或许多年前,在异国那一面。

  姿真伸手,将他从黑暗里拉到光明处时,宗彻便喜欢上她了,这么多年来寻寻觅觅,再见,她已经是宗衍的前妻,他想要接近她。

  她抗拒,闪躲,防备。

  宗彻维持着分寸,但心是维持不住的。

  “三哥不会放过你的。”宗宝妮又要流泪,她的心是酸楚的,知道自己这些年的情意宗彻永生永世都不会知道了。

  可她仍然心疼他,而不是嫉妒。

  他爱上了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。

  “他不放过我不要紧,我只想他放过姿真。”宗彻情真意切,“为了姿真,三哥要怎么收拾我,我都无怨无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