怨气冲天走到门前,蓝菲在进门前做好表情,将嘴角提起来,眼中怀着忧心神色进去。

  家里找不到梁韵仪。

  梁太一个好觉都睡不着,蓝菲更要当心应对。

  越是这种时候,蓝菲更是如履薄冰,不能表现得幸灾乐祸,更不能太虚假。

  光鲜亮丽的表面下每一天都是疲累的。

  “干妈呢?”

  佣人接过大包小包的购物袋,“太太又去**了,说是有了点她的消息,晚餐已经煮好了,您要等太太回来再用吗?”

  “等干妈。”

  她怎么敢一个人就吃。

  梁太现在为了梁韵仪,恐怕连饭都吃不下。

  她倒是希望梁韵仪尽快回来,免得真出了什么事,到时候搅和的一团糟。

  加上姿真,更惹得蓝菲心烦。

  浸入温暖的浴缸中泡澡,浸透了香气的泡沫与温水覆盖全身,蓝菲将下巴浸透进去,浑身放松。

 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,便会想到过去那些事情。

  尤其是被姿真缠着问起霍巡时,曾经那些不甘与愤怒如汹涌的潮汐,全部扑向了姿真,那些言语,也瞬间淹没了她。

  姿真忘记了没错。

  可她也的的确确做错了事情。

  当时无论蓝菲怎么阻扰她,她就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

  那晚京州暴风雪,大雾。

  姿真冒着大雪赶到机场,被霍巡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羞辱践踏,她的一颗真心在霍巡口中成了贪慕虚荣的攀附权贵。

  风雪停止后。

  姿真患上严重心理创伤障碍,醒来后,便再记得不霍巡这个人。

  时隔这么多年,她竟然还会提起霍巡。

  但不管是为了什么。

  都跟蓝菲无关了。

  这个妹妹,她是铁了心不要了。

  从浴缸中猛然浮出,楼下的声音传了上来,蓝菲警惕起身,忙擦干皮肤换上干净衣服下去。

  梁太找了几天,还是不见梁韵仪踪影。

  报了警都没用。

  佣人在后给梁太按着太阳穴缓解疲惫,蓝菲轻手轻脚走到后接替了佣人的位置。

  “韵仪再任性也不会这样跟我闹,一定是出了什么事。”

  梁太连连哀叹,“真是傻,就算她嫁不进宗家,还是我的女儿,一天到晚闹什么。”

  “都是我不好。”

  蓝菲的声音忽然靠近耳边。

  梁太坐起身,错愕地看向蓝菲,又缓缓沉气,“你怎么下来了,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下了。”

  “干妈不回来,我怎么睡得着?”

  梁太因为梁韵仪失踪而心烦意燥,对蓝菲的态度却如旧,没有因此就将脾气发泄在她身上。

  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。

  心疼似的**她的手背,“我不是告诉你不用做这些吗?在这个家里你跟韵仪是一样的,用不着这么小心。”

  “干妈,我知道你疼我,可我总不能真的像韵仪那样害你担心。”

  蓝菲不会太急躁,却也不会按兵不动。

  这是个好机会。

  梁韵仪失踪,正是她在梁家站稳脚跟的时候,言语上不易察觉的挑拨离间,总在不经意间,进入梁太耳中。

  可她似乎不为所动。

  “怪我,韵仪是被我宠坏了。”

  “这怎么能怪您?”

  蓝菲轻揽着梁太臂弯,真像个贴心女儿一样靠在她肩上,“不过这次韵仪一定是因为我才离家出走的,等韵仪回来了,我就搬出去。”

  “可……”

  “我也到了要待嫁的时候,没关系的。”蓝菲以退为进,毕竟现在,她不是必须要以梁家为主,更重要的是温家。

  梁太搂着她的肩,“真是委屈你了,这样……我把我名下的公馆转给你,你暂时到那里住,好吗?”—

  早上按时到香江接宗衍。

  开门出来的却是姿真。

  泽楷站在车旁,扶着车门的手微微拢紧,一刹那以为自己眼花了。

  “……梁小姐。”

  姿真下台阶时双腿柔软无力,膝盖弯曲,险些摔倒。

  泽楷冲上前扶住她,“梁小姐,你没事吧?”

  怎么会没事?

  姿真抿着苍白的唇,如鲠在喉,张嘴瞬间,憋了一整晚的气从咽喉处倾泄。

  这么多年承受着宗衍的脾气,姿真早就受不了了。

  加之在监狱里留下了病根,不再经受得起非人的摧残,走到车旁这段路,姿真步伐艰难。

  泽楷扶着她坐上车,本想再等宗衍的。

  姿真扶着车门探头看他,那一眼眸色仿佛有了裂缝,像是坚硬的岩石在海浪的拍打与烈日的炙烤下,生命走到尽头,从中心位置,撕裂开来的缝隙。

  泽楷愣住。

  只听姿真干哑着声,“走吧。”

  不用多说。

  便知道这是宗衍的命令。

  泽楷呆滞着点头,上车,挂挡时手上抓空,目光定格在后视镜里看着姿真。

  这跟几年前同宗衍结婚那个姿真相差太多了。

  当时的姿真一样没有宗衍的爱,但胜在有宗太太这个身份,出门在外,光鲜亮丽。

  从不会给宗衍丢脸。

  她又一张不输港女风情的面孔皮囊。

 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代替梁韵仪嫁给宗衍的,却没有一个人会奚落姿真的外貌。

  那样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,最后还是冻死在了春寒料峭的冬夜。

  “梁小姐,你还好吗?”

  泽楷还是关心了。

  他粗俗野蛮,唯独对姿真有着别样的在意,在他眼中,姿真像是自己那个被父亲卖掉的姐姐。

  命苦又凄惨。

  一辈子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。

  对姿真而言,她又何尝不是被买到港城来的?

  “没关系。”姿真痛得拧眉摇头,“开车吧。”

  车没启动。

  泽楷将置物格中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姿真,“你喝点吧,你看上去很不舒服,要不然我送你去医院,三哥不会知道的。”

  姿真接过了水,还没喝便冲着泽楷道谢,又笑着说:“不用,我不想因为自己牵连你。”

  都这个时候了。

  她还在替别人考虑。

  泽楷想起年幼时姐姐总将好吃的让给他,自己则饿着肚子入睡,被卖掉时面黄肌瘦,被父亲埋怨没卖出个好价钱。

  后来见到姿真,她是第一个像姐姐一样,关心他穿得少的女人。

  “姐,要是三哥对你不好,你可以离开这里的。”

  泽楷说着话,是背叛了宗衍。

  姿真没有吭声,她缓缓拧上瓶盖一笑,笑中浸着泽楷看不懂的苦与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