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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慈宁宫的日夜,在朱批与朝议的循环中无声流淌。

  苏嘤成了这王朝真正的主宰,乾纲独断,无人再能掣肘。

  她将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,甚至比先帝在位时更显气象。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心底那片荒芜的雪原,正在以不可逆转的速度蔓延。

  她不再去天牢,不再问及萧彻。

  那个名字,连同小皇帝萧衍被幽禁的西苑,都成了宫中最隐秘的禁忌。她只是日复一日地坐在那高高的凤座上,听着臣工们山呼千岁,看着他们或敬畏或谄媚的脸,感觉自己像一尊被供奉在神龛里的泥塑,华美,空洞。

  直到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,影送来了一封密报。

  不是朝政,不是军务,而是关于她母族苏家——那个早已被她当作弃子的家族。

  密报上说,她的父亲,那位一直试图借她太后身份攫取利益的苏老爷,在得知她彻底掌控朝局后,竟暗中与几位藩王联络,意图“清君侧”,将她拉下凤座,扶植更“听话”的宗室子弟。

  看着那薄薄的纸笺,苏嘤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。

  笑声在空寂的殿内回荡,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悲凉。

  看啊,这就是人心。

  权力场中,从无亲情,只有永恒的利益与背叛。父亲如此,丈夫(先帝)如此,对手如此,连那个口口声声说痴妄她的萧彻,又何尝不是觊觎着她代表的权势?

  她走到窗边,推开窗,任由冰凉的雨丝飘落在脸上。

  细雨迷蒙了眼前的宫阙,也迷蒙了她最后的、一丝微不足道的牵绊。

  够了。

  真的够了。

  这污浊的泥潭,这无尽的算计,这冰冷的凤座……她都不要了。

 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,在她心中破土而出,迅速生根发芽,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快意。

  她要“死”。

  不是假死脱身,那太无趣,也未必能真正摆脱这权力的漩涡。

  她要一场盛大、真实、无人可以质疑的……“死亡”。

  数日后,宫中传出消息,太后娘娘凤体违和,病势沉疴。

  太医署所有太医轮番诊视,皆束手无策,只言娘娘是忧劳过度,心血耗尽,已呈油尽灯枯之象。

  汤药灌下去,如同石沉大海。

  消息传出,朝野震动。百官惶惶,宗室暗动。

  养病期间,苏嘤召见了内阁几位重臣,平静地安排了身后之事——指定了一位年幼却血统纯正的宗室子为嗣皇帝,任命了辅政大臣,甚至将未来几年的朝政大要都一一嘱托。

  她思维清晰,安排妥当,仿佛只是在规划一次寻常的远行。

  心腹扼腕,但绝大多数朝堂上的声音却是喜悦的。

  他们从心底从来没有认可她,只是碍于她的权势,依赖于她的垂拱而治。

  可笑的是,他们虽然瞧不起她,但却心照不宣的安排族里年轻貌美的子弟接近太后,目的为何,不言而喻。

  她的病倒,终于可以让这些子弟舒了口气了。

  不用为了家族屈辱的了自己了。

  苏嘤没有给这些人一点眼色,她最后,去了一趟西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