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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三千七百名降兵,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,被驱赶着涌入了那片新得的三百里荒野。

  脚下是碎石,头顶是阴云。

  风从旷野上吹过,带着绝望的味道。

  “挖!”

  一名独眼的熊妖百夫长,用战斧的斧背狠狠砸在一头偷懒的狼妖背上,发出沉闷的闷响。

  狼妖踉跄着扑倒在地,啃了一嘴泥,眼中闪过一丝不驯的凶光。

  可他不敢回头。

  在他周围,更多的熊妖像沉默的铁塔,监视着这片巨大的劳改场。

  这不是收编,是熔炼。

  朱宁的敕令,自地宫传达到了这片荒野的每一个角落。

  “所有降兵,打散,重编。”

  “以十名熊妖为骨,九十名降兵为肉,重组战营。”

  “开垦荒地,挖掘矿洞。”

  独眼熊妖咧开嘴,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。

  他不在乎这些降兵的死活,他只在乎王座的命令。

  “王有令!”他咆哮着,声震四野,“按劳分配,多劳多得!”

  “今天挖不出一条十丈长的渠,你们就等着啃石头吧!”

  那头摔倒的狼妖缓缓爬起,他握紧了手中简陋的石镐,将所有的怨毒,都狠狠砸向了脚下那片坚硬的土地。

  地宫之内,阴冷如铁。

  朱宁靠在元磁矿石上,一动不动。

 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那片三百里荒野之上,正升腾起一股混杂着怨恨、恐惧与疲惫的驳杂气息。

  这股气息,正在滋养他瘟骨甲之上那道道墨绿色的纹路。

  他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苍白骨甲的右手,轻轻按在了自己的眉心。

  那里,一枚由无数细密雷纹构成的狰狞“劫”字,若隐若现。

  雷司劫印。

  玉帝的诅咒。

  朱宁将一丝神念,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。

  没有狂暴的雷霆,没有毁灭的意志。

  只有一片纯粹的,漠视万物的冰冷。

  他仿佛看到了一双眼睛。

  一双,自三十三重天之上,缓缓睁开的,俯瞰众生的眼睛。

  那不是愤怒,更非审判。

  那是一种,对蝼蚁的标记。

  朱宁的心,沉到了谷底。

  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自己这只小小的猪妖,恐怕已经在那位三界至尊的棋盘上,留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,却又清晰可辨的坐标。

  他缓缓收回神念,不再试图去触碰那道更高层级的规则。

  游子的身影从横梁上无声地落下,停在他肩头。

  “大人,降兵的怨气很重。”游子语速极快,“已经发生了十几起私斗,死了三个。”

  “死得好。”朱宁的声音嘶哑,不带一丝情感,“正好省了口粮。”

  游子沉默了。

  “光有恐惧,铸就不出真正的刀。”朱宁缓缓站起身,那副厚重的瘟骨甲与元磁矿石摩擦,不带半点声息。

  “告诉熊山,加大劳作的强度。”

  “也告诉他,从明天起,所有战营的口粮,减半。”

  游子愣住了。

  “我要让他们知道,”朱宁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在这片土地上,饥饿,比死亡更可怕。”

  “这是荒原上的,第一条规矩。”

  夜,深沉如墨。

  荒野之上,篝火稀疏,将一张张麻木而疲惫的脸映照得明明灭灭。

  一小块干硬的兽肉,在十几双饥饿的眼睛注视下,被飞快地分食干净。

  那头白天被砸倒的狼妖,只分到了最小的一块。

  他狠狠地咀嚼着,仿佛要将骨头都嚼碎咽下。

  “我不干了!”他身旁,一头年轻的鬣狗精压低了声音,眼中闪烁着疯狂,“这**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!”

  “你想怎么样?”狼妖头也不抬,声音嘶哑。

  “逃!”鬣狗精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,“我们这么多人,往山里一钻,他们抓得过来吗?”

  狼妖沉默了。

 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座由熊妖组成的哨塔,塔上燃烧的火把,像一双双冰冷的眼睛。

  “我跟你走。”

 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
  半夜,当最后一丝篝火也熄灭时,十几道黑影,如真正的鬼魅,悄无声息地脱离了营地,向着东方的密林潜去。

  他们奔跑着,身后那座压抑的营地越来越远。

  自由的希望,就在眼前。

  就在那头狼妖即将冲入林间阴影的瞬间,他的脚步,猛地停了。

  他看到,前方一棵枯死的巨木之上,不知何时,竟多了一道妖娆的身影。

  她斜倚在树干上,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,狭长的凤眸里,闪烁着猫戏老鼠般的玩味。

  是蛇母。

  “这么晚了,”她朱唇轻启,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逃兵的耳中,“你们要去哪啊?”

  狼妖的心,沉到了谷底。

  他想也不想,便要转身。

  可已经,晚了。

  他感觉自己的脚踝,被什么冰冷的东西,轻轻缠住了。

  他低头,看到的,是一条不知何时已从地底钻出的,通体碧绿的毒蛇。

  它的竖瞳,冰冷,且无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