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天色微明。

  金銮殿,百官列队,静候早朝。

  当秦羽一袭青衫,缓步踏入这代表着大乾权力中心的殿堂时,原本庄严肃穆的气氛,瞬间被打破。

  大殿之内,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。

  无数道目光,如同利箭一般,齐刷刷地射向了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。

  惊讶、鄙夷、好奇、幸灾乐祸……各种情绪在官员们的眼神中交织。

  “他怎么敢来?”

  一个官员压低了声音,对着身旁的同僚说道。

  “就是那个秦羽?镇北王府的那个弃子?”

  “嘘,小声点,他现在可是如烟公主面前的红人。”

  “红人又如何?他当街斩杀国舅爷,这可是泼天的大罪!”

  “没错,国舅爷虽有错,但自有国法处置,他一个白身,凭什么动用私刑?”

  “我听说,昨夜镇北王府闹得天翻地覆,他可是当众和镇北王断绝了关系。”

  “啧啧,真是个狠角色,连亲爹都不要了。”

  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蝇一般,在大殿的各个角落里响起。

  秦羽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,他目不斜视,径直走到了一个属于武将序列的末尾位置站定。

  他的神情平静如水,仿佛周围那些能杀死人的目光,都与他无关。

  这份镇定反而让一些官员心中更加不爽。

  一个身穿御史官服,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的老者,终于按捺不住,从队列中站了出来。

  他对着秦羽的方向,重重地哼了一声。

  “哼,金銮殿乃朝廷重地,议论国之大事,庄严肃穆。”

  “你如今已经被撤销了所有的职务,竟也敢擅闯此地?”

  “秦羽,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!”

  这声呵斥中气十足,瞬间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。

  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了秦羽和这位御史大夫的身上。

  秦羽缓缓转过头,看向那个义正言辞的老者,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。

  “刘御史,此言差矣,我为何不能来?”

  刘御史眼睛一瞪,胡子都翘了起来。

  “你一介白身,无官无职,有何资格站在这朝堂之上?”

  秦羽笑了:“刘御史怕是年纪大了,记性不太好。”

  “我虽然已经不是监察使了,但是宴会之上,陛下可是亲口宣布将如烟公主许配于我。”

  “按我大乾律例,我如今的身份,乃是准驸马。”

  “虽无实权官职,却也有上朝听政之权。”

  “刘御史,您说我站在这里,合不合规矩?”

  一句话,噎得刘御史满脸通红。

  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  大乾确实有这个规矩,驸马可以上朝听政,只是大多驸马都只挂个虚职,从不参与朝政,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这一茬。

  眼看刘御史吃瘪,旁边立刻又有一个官员站了出来。

  此人是刑部侍郎,也是已故国舅爷的远房亲戚。

  “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!”

  刑部侍郎冷笑一声,眼神阴鸷地盯着秦羽。

  “就算你有资格上朝,也改变不了你滥用私刑,当街斩杀朝廷命官的事实!”

  “国舅爷犯了错,自有三司会审,自有陛下圣裁!”

  “你秦羽算个什么东西?竟敢越俎代庖,代天行罚?”

  “你这是藐视国法,目无君上,狂妄至极!”

  这番话,说得是掷地有声,引得不少官员纷纷点头附和。

  秦羽的眼神,也冷了下来。

  他看着刑部侍郎,一字一句地问道。

  “王侍郎,我问你。”

  “江南水灾,灾民百万,流离失所,饿殍遍野,是不是事实?”

  王侍郎一愣,下意识道:“是。”

  “朝廷拨发的赈灾粮款,被国舅联合江南官员,层层克扣,贪墨大半,是不是事实?”

  王侍郎脸色一变,“这只是传言,尚未证实。”

  “尚未证实?”秦羽冷笑一声,声音陡然拔高。

  “我亲赴江南,亲眼所见,灾民易子而食,惨绝人寰!”

  “我亲手所查证据确凿,国舅贪墨的银两,足够再赈灾一次!”

  “那些账本,那些证人,如今就在大理寺。你跟我说,尚未证实?”

  “王侍郎,你的心,是被狗吃了吗?”

  “你!”王侍郎被骂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,指着秦羽的手都开始发抖。

  秦羽却不理他,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官员,声音冷冽如冰。

  “我秦羽是杀了国舅,但我杀的是一个贪赃枉法,草菅人命的国贼!”

  “他让百万灾民陷入绝境,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!”

  “此等罪行,罄竹难书!”

  “我杀他,是为那百万灾民,讨一个公道!”

  “是为我大乾律法,清一个蛀虫!”

  “你们站在这里,享受着朝廷俸禄,却对如此国贼视而不见,甚至为他辩护!”

  “我倒想问问你们,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狂妄!”

  “谁才是真正的目无君上,藐视王法!”

  秦羽的声音,如同惊雷一般,在金銮殿内回荡。

  整个大殿,鸦雀无声。

  所有官员都被他这番话震住了,一个个面面相觑,竟无人敢再开口反驳。

  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唱喏。

  “陛下驾到!”

  众人心中一凛,连忙收敛心神,躬身行礼。

  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
  身穿龙袍的皇帝,大步流星地走上龙椅,坐定。

  “众爱卿,平身。”

  “谢陛下!”

  百官起身,大殿内的气氛,因为皇帝的到来,变得更加凝重。

  皇帝的目光,淡淡地扫过下方,最后落在了秦羽的身上,停留了片刻。

  “刚才殿上的争论,朕在后面都听见了。”

 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
  “江南水灾一事,朕已经看过了大理寺呈上来的卷宗。”

  他拿起一份奏折,轻轻往龙案上一放。

  “铁证如山!”

  “国舅身为国舅,不知为国分忧,反而趁国难之际,大饱私囊,罪大恶极!”

  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冷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  “秦羽,杀得好!”

  如此说法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在百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
 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  陛下竟然公开说秦羽杀得好?

  皇帝冷眼看着下方神色各异的臣子,继续说道。

  “朕早就说过,王子犯法,与庶民同罪!”

  “任何人只要敢贪赃枉法,鱼肉百姓,不管他是皇亲国戚,还是朝廷重臣朕都绝不姑息!”

  “国舅是国舅,更是朕的亲人,但正因如此,他更应该以身作则!”

  “他知法犯法死有余辜!”

  “此事,到此为止,日后谁也不得再议!”

  皇帝的话,一锤定音。

  大殿之内,再无人敢有异议。

  之前还叫嚣着要严惩秦羽的官员,此刻全都低下了头,噤若寒蝉。

 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,陛下这是铁了心要保秦羽!

  谁再敢在这个问题上纠缠,就是跟皇帝过不去!

  大殿内的气氛,一时有些尴尬的安静。

  就在这时,一个身影从文官队列中走了出来。

  是户部尚书张德全,他躬身行礼,声音沉稳。

  “陛下,臣有本要奏。”

  皇帝眉头微挑:“张爱卿,有何事?”

  张德全直起身子,目光一转,竟是直直地看向了秦羽。

  “臣,要参秦羽一本!”

  此话一出,满朝皆惊。

  刚刚才平息下去的波澜,瞬间再起!

  所有人都懵了。

  这张德全疯了吗?

  没看到陛下刚刚才表态支持秦羽吗?他这时候跳出来弹劾,不是自寻死路吗?

  就连皇帝的脸上,也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。

  “哦?你要参他什么?”

  张德全不卑不亢,朗声说道。

  “臣要参他,欺君罔上,贪墨赈灾物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