动心?

  纪璇身子紧绷着,她怔愣的抬眼。

  殷绪说什么?

  他……对她动心了?

  她拧着眉,手心蓦得攥紧锦被一角。

  殷绪从匣子里找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。

  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亮堂起来,烛火在男人冷峻深邃的脸上跳动,他抿着唇,眉目愈发清冷。

  “纪璇,你赢了。”

  低沉醇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,等她再回过神来,男人已经跨坐在床榻边上,静静地看着她,幽深的眸子落在她脸上,眼底是纪璇从未见过的情绪。

  无奈。

  纠结。

  挫败。

  还有嘲弄。

  纪璇垂下眉眼,脑海中思忖着他的话。

  蓦得,她勾唇轻笑出声,语气平静,“什么叫我满意了吗?殷绪,你这样高高在上带着施舍的语气,恕我真的没有看出你对我动心了。”

  她这态度俨然如同那晚在这个屋子里,他逼着纪璇“求”他的那副模样。

  似乎,那夜,他也是如此说的。

  殷绪敛眉。

  “而且。”纪璇抿着唇瓣,顿了顿,继续道:”我觉得你可能理解错了,错把占有欲和掌控欲和你那对我那点男女风月的谷欠念当成动心了。”

  闻言,殷绪垂眸盯着她的眉眼,试图想从纪璇眼里看到自己想见到的东西,可半晌过去,他也并未在她眼中看到什么自己想见到的情绪。

  “殷绪,我从小就喜欢你,想要嫁给你,我也知道自己和你有婚约。”

  片刻后,纪璇再次开口,声音带着几分哑意。

  殷绪看到她眼尾泛红,喉结微动,下意识想伸手却停在了半空中。

  很快,他扯着唇角带着几分自嘲,缓缓收回了手,眸子愈发沉静。

  “两年前,你回来退婚,我真的很难过也很伤心。我一直在想,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姑娘了。

  但是,我们还是成婚了。不管这婚事是不是掺杂了算计,我知道你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。

  因为你找我退婚就是不想耽误我,也许,你是明智的,你也是为我着想。

  只是我自己执迷不悟,我还抱着一丝幻想,没关系,只要嫁给你,我总能让你像以前那样更喜欢我。”

  纪璇垂着眼,鼻尖泛红,她哽咽着,泪水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。

  殷绪盯着她的脸,没有去替她擦拭眼泪,只是缓缓伸出手,手心在她下颚下,滚烫的泪水落在他手心,似乎也灼烧着他的心。

  他眉心微动,眼底情绪愈发晦暗难明。

  “可是。殷绪,我错了,大错特错。这两年,你对我其实一点也不好,我就在想,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淡。”

  “我们之间,连交流都未曾有过,你总是早出晚归避着我,或是夜里早早回来侯府,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公务。”

  “我一直在忍耐着。因为我知道,我没资格对你发脾气耍性子,因为是我爹算计了你,你没有任何错。”

  “哪怕你不爱我,也不是你的错,是我的错,这本来就是我强求来的婚事。”

  “我该大声告诉别人,其实我爹算计你那晚,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,我该告诉别人,是你被算计了。”

  纪璇眼泪汹涌而下,她死死攥着手心,喉咙发紧,“其实,我能感受到这段日子你对我不一样了,哪怕是占有谷欠,似乎也比从前那点冷漠疏离让我感受到,我们之间还是有过情意的。”

  “但是,太晚了。”

  纪璇垂眸看着眼前微微蜷起接着眼泪的指节,泪水顺着男人指缝滴落在锦被上。

  其实,即便殷绪不说。

  她是能感受到他似乎真的变了。

  可她不在乎了。

  因为知道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,因为她知道真正喜欢的是阮流苏。

  她和流苏遇到危险,他心里总会舍不下她,会把她放在第一位。

  他日后也还是会为了流苏疯魔。

  就像徐陵的死,就像秦昭失去的孩子。

  什么都不会有改变。

 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女子破碎的抽噎声,殷绪垂着眼,眸光清冷,他瞥着纪璇苍白的脸颊,薄唇紧抿成线。

  “也许,我从前会怨你、怨你爹算计了我,可事到如今,我是该庆幸……他算计了我呢?

  还是对他算计我的事情,更加怨怼呢?”

  他轻笑出声,眼底满是讥诮和无可奈何。

  纪伯远这样,何尝不是另一种算计。

  “罢了。”

  殷绪收回手,神色默然,他缓缓起身,闭了闭眼,沉思片刻,等他再睁开眼时,眼底已然恢复了惯常的清冷疏离。

  “今夜这话,你就权当我没说过。还是我说的那句话,祖母寿宴后,我们和离。”

  “或许,就是占有欲或是那该死的掌控欲。”

  “是我想多了,我怎么能对你动心呢?”

  殷绪语气带着几分冷嘲,脸上浮起讽刺的笑。

  “你歇息吧,时辰不早了,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。”

  话音刚落,男人已经大步离开。

  房门阖上,将两人隔开。

  殷绪站在门外,听着屋里压抑的呜咽哭声,眸光晦暗森冷,他垂下眼,手心缓缓收紧,却因力道过重牵动了伤口。

  绷带被鲜血染红,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,晕开出一朵朵血花。

  不多时,听到屋里没了动静,他才转身往书房走去。

  半晌后,卓越拿着药进了书房,恭敬说道,“主子,药已经熬好了,这会儿流苏不在,您要亲自给少夫人喂药吗……”

  殷绪置若罔闻,视线落在桌案上放着的银簪之上。

  是上回在侯府廊下,纪璇想用来杀了自己的那支簪子,当时他捡了起来,竟也一直留到了现在。

  她两次都是真的要杀他。

  “卓越。”

  殷绪盯着簪子,脑海里想起这两年来纪璇所有的模样。

  最后浮现起她提萧临挡箭那一幕。

  一个杀了萧临的好机会。

  没了。

  “属下在。”

  卓越恭声道。

  殷绪拿过砚台旁放着的一柄镶嵌着宝石的**丢在地上。

  卓越愣了愣,有些不解。

  “主子,这……”

  “拿着它,杀了纪璇。”

  殷绪未曾抬眼,神色漠然,语气平静又疏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