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中陷入一片死寂。

  纪璇对上男人的双眸,她轻笑着,继续道,“世子,您怎么不说话了?”

  殷绪拧着眉,一瞬不瞬的盯着她。

  “殷绪,我问你,是不是先池大人一步到了醉月坊,然后故意等着池大人动手……

  包括后来他入狱……也全在你的算计中,还有,你逼着我求你……你怎么能……”

  越说到后面,纪璇的声音越发颤抖。

  眼前的殷绪可怕的让她觉得陌生。

  “池大人?”

  她喊池大人、喊皇上、喊燕王……

  呵。

  叫的可真亲,可真好听。

  男人心中冷笑着。

  不会是池云谏跟纪璇又怎么趁他不注意悄悄“勾搭”上,将此事告知她了吧?

  殷绪嗤笑一声,倒是十分坦然,他微眯着眸子,幽深眸光落在她脸上,淡淡开口,也没打算隐瞒她。

  “嗯……我的确比你的池大人先到了一步。”

  话音刚落,“啪”的一声,耳光声清脆又响亮。

  纪璇用了十足的力道,男人白、皙的面颊陡然浮起一个红印。

  殷绪蹙了蹙眉尖,却也没恼,视线落在她颤抖泛红的手心,声音清淡,冷嘲热讽着,“你倒是打我打顺手了。”

  都打他多少回了?

  从前到大,都没人敢往他脸上甩巴掌。

  唯独此女,三番四次给他甩脸色甩耳光。

  “殷绪,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。”

  纪璇咬牙切齿的看着他,眸中陡然蓄满了眼泪,“你无耻!你**!”

  殷绪心中森冷一笑,抬眼打量着她,薄唇微启,缓缓道:“你骂吧,怎么解气怎么来。”

  说罢,男人走到一旁的檀木椅上坐下,神情淡漠疏离。

  他幽幽道:“等你骂够了,我再说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纪璇脸色难看至极,她死死攥着手心,泪水不自觉的从颊边滑落。

  “没话说了?”

  见她久久不语,殷绪眼皮微掀,晦暗的眼眸从纪璇湿热泛、红的眼尾扫过,眉心一动。

  “那我来说。”

  他盯着纪璇莹润的面颊,喉结微微翻滚,移开眼,继续开口。

  “我问你,如果我给了你一纸和离书,或是一纸休书,我们彻底两清,男婚女嫁,各不相干。

  以后,你若再遇到危险,我选择不帮你,你是不是还要埋怨我?”

  “……”

  纪璇抬眼看着他,轻咬着下唇,手心依旧止不住的颤抖着。

  “我再问你,当时是不是你自己执意离开侯府,执意跟我和离跟我撇清关系?是不是你自己不愿意跟我再有瓜葛?”

  殷绪沉声说道。

  “是,你说的都对。”

  纪璇冷笑着,声音有些哑,她垂下眼,喉间发紧。

  “既然如此,我为什么要救你?况且,我只是先池云谏一步,仅仅一步而已。”

  “你的池大人不是喜欢英雄救美吗?那我就成全他了,我做的不对吗?”

  “好一个成全……”纪璇扯着唇,嗤笑着开口,她对上男人森冷的眼眸,眼底满是嘲弄。

  殷绪忽然笑了,带着几分讥诮,继续开口,“怎么?难不成……你更愿意是我救的你?”

  话落,男人直勾勾的看着她。

  纪璇捏着手心,缓缓道,“不愿意,幸好你没救我。我也要谢谢你没救我,谢谢你明明比池大人先一步到了醉月坊,却任由我被欺侮。”

  听到“欺侮”二字,殷绪拧着眉,垂于身侧的手缓缓收紧。

  他也就比池云谏早了一步。

  一步而已。

  当时刚到楼梯口,便看到了疾步赶来往楼上走的池云谏。

  他承认,那一瞬间,他有了私心。

  正好,既成全了池云谏恨卫钧天的心。

  他其实是笃定池云谏会下狠手,也能借由此事,让纪璇服个软跟他回侯府。同时,还能让她跟池云谏没可能。

  至于为何……

  从那日在长街看到他们在那吃什么酸的掉牙的糖葫芦以后。

  他仔细想了想。

  池云谏是他的盟友,关系甚密。

  纪璇做了他两年的女人。

  他眼里容不下沙子,不能容忍她跟池云谏整日在一起。

  日后他若与池云谏常见,或去了他府中,每每看到纪璇像依偎在自己怀中一般,依偎在池云谏怀里……

  或是和池云谏在床笫间缠绵悱恻,共赴巫|山……

  他实在难以忍受。

  所幸,那就给池云谏一个机会,他也笃定了他甘愿入这个圈套。

  池云谏不会放过卫钧天,卫夫人和卫国公亦不会放过池云谏。

  所以。

  他给纪璇上完药,就偷偷潜入国公府杀了卫钧天,除了给纪璇报仇,还有就是为了能彻底坐实池云谏的罪名。

  纪璇心软,一定会为了救池云谏来求自己。

  可看她为了池云谏下跪时,他只觉得觉得可笑。

  他赢了吗?

  并没有。

  “殷绪,我玩不过你,也没你会算计,不管我们以后是不是夫妻,不管我们这两年关系又多冷硬,可我们到底是从小就认识的。”

  “殷绪,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?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?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

  你不救我,我根本不会怪你。可是你不仅不救我,却还要利用池云谏的性命,逼我求你、逼我跟你回侯府。”

  “你怎么能……这么狠?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”

  纪璇哽咽着开口,双眼通红,死死看着眼前面容冷峻的男人。

  “殷绪,你告诉我,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你说啊!”

 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他,眼泪却愈发汹涌。

  像是要把上辈子的委屈全部倾泄。

  上辈子,她就该在死前先去见他一面,狠狠甩他一耳光,问问他为什么要让她去和亲,问问他为什么要把她关在冷宫五年。

  就应该再恶毒一些,死前先去把他跟阮流苏、萧青槐毒死。

  让他失去他好不容易篡位谋夺来的江山。

  看她那样委屈,肩膀抖、动着,一抽一抽的,眼尾是妖冶的红,惹人心生疼惜。

  殷绪抿着唇,眸色晦暗,他扯着唇,缓缓起身走到纪璇面前,抬起手,指尖落在她眼角,替她抹去眼泪。

  “纪璇,我可以向你保证……日后。绝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。”

  “醉月坊和澜山的事,仅此一次。”

  殷绪沉声说着,像是做出誓言般,语气坚定。

  他下意识攥着她的胳膊,蓦得倾身低头,微凉的唇瓣贴在她眼角,探出舌尖替她舌、忝舌舐着滚烫的泪水。

  喉结滚动,声音愈发低哑,“纪璇,你可以相信我。”

  “日后?”

  纪璇低笑出声,睫毛轻轻颤着,她用力推开男人握住她手臂的双手,对上他幽深的双眸,缓缓摇头。

  “不必了。”

  “就像我说的,你若遇到危险,和离前,我不会救你,和离后,我们就是陌生人,从前的什么情意都不作数了。”

  “你没救我,我真的没有埋怨你没有怪你。因为我知道你没必要救一个很快就要同你和离的人。

  殷绪,我只是难过,你在那一刻,竟然衡量算计着我跟池云谏。”

  纪璇垂下眼睑,声音愈发喑哑,带着些许哭腔。

  “殷绪,你实在冷血又可怕,我的确配不上你,我这样愚蠢软弱的人,不配做你的妻子。”

  “你这样满腹心机,城府颇深的男人,也不是我想要的丈夫,我们和离是对的。或许,我早就该和离了。”

  上辈子阮流苏爬床的时候,她就应该和离的。

  “你想要的丈夫?”

  听着纪璇的话,殷绪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,他冷笑着,一把扼住她的手腕,将她拉到眼前,大掌钳住她的细腰,低头盯着她,眼底满是嘲弄。

  “当初你爹算计我,你心甘情愿嫁给我的时候,我不就是你想要嫁的丈夫吗?同房两年,你不也很愿意吗?”

  “怎么?如今你要跟我和离,我就不是你想要的丈夫了?”

  殷绪脸色愈发阴沉,他手上力道收紧,用力将纪璇揽在怀里,让她动弹不得。

  “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丈夫?池云谏?萧临?萧裕?还是什么陈越?”

  “嗯?”

  说着,男人又扬起手,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下颚处,逼她看着自己。

  纪璇冷笑连连,她扯着唇,扬起濡湿的水眸,眼底满是倔强和疏离。

  “除了你这个卑鄙又冷血的小人,谁都可以。”

  “谁都比你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