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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殷绪抿唇不语,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许复杂,垂于身侧的手缓缓收紧。

  白日她因他而受人凌辱、夜里又因为救他而受重伤。

  男人拧着眉,想到记忆里那个几、近模糊的纤弱身影……

  一晃数年。

  其实,他都快记不清她的模样了。

  如果流苏那夜没有提及此人,他可能将黎清漩这三个字永远尘封在心底。

  思及此,男人眉心越拧越紧,眼底也是一闪而过的愧疚。

  黎清漩死前让她照顾阮流苏,是他没有照顾好她的妹妹。

  “咳咳咳……”

  医女喂药时下手没个轻重,原本昏迷的流苏像是被呛到一样,忽然将口中的药吐了出来。

  褐色药汁顺着唇角落下,沾湿了领口衣襟,还因为胸腔剧烈起伏咳了些血。

  医女手忙脚乱的替流苏擦拭着脖颈。

  殷绪蹙眉,偏头看向医女,“把药放下,你们出去吧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医女朝殷绪行礼,躬身退出了营帐。

  殷绪拧着眉,上前一步,在床榻前坐下,他拿起一旁的帕子替流苏擦拭着唇角的血渍和药汁。

  脖颈处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。

  “姐姐……救救我……”

  “别碰我……”

  “走开,你们都走开!”

  “不要……”

  流苏不停的呢喃着,像是梦魇般轻轻摇着头,置于身侧的手紧紧抓着锦被。

  却又因为恐惧,胡乱挥动着想要赶走什么。

  殷绪突然想到卓然告诉他的事情。

  卓然说他去的时候,流苏衣衫不整的躺在山洞里,身侧还有两三个男人,还有个男人正将她压在身.下……

  是黎清澜的手下。

  不过,好在卓然过去的还算及时,那些个人没有侵、犯她。

  但即便如此,也是遭受了那样的屈辱和委屈。

  怎么会不害怕呢?

  可不是人人都像纪璇一样。

  不仅不觉得委屈,还乐在其中……

  脑海里再次浮现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,殷绪脸色愈发阴沉。

  “不要!不要碰我!”

  流苏哭喊着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
  睫毛轻颤着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
  她看到殷绪正坐在身侧时,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顺着颊边滑落。

  “姑爷……我是死了吗?还是在做梦?”

  她虚弱着开口,缓缓扬起手,想要触碰他冷峻的面庞。

  殷绪下意识偏过头,不动声色躲开了她的触碰,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塞回被褥里,替她掖好被褥。

  “你没有死,也不是在做梦,你还活着。”

  殷绪缓缓说道,目光平静如水。

  “姑爷,我梦到了我姐姐……我以为终于能见到她了。”

  流苏哽咽着开口,看他的眼神愈发委屈。

  “姑爷,我好想我姐姐……”她终于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,肩膀抖动着,却牵动了伤口,又是一阵虚弱的猛咳。

  殷绪抿唇不语,大掌只是摁住她的肩膀,让她不要乱动。

  “姑爷,你为什么要救我,为什么不让我**,我好脏,我已经不干净了,我只要想到自己被别人碰过摸过……我就不想活了。”

  “姐夫,我喜欢你,我只喜欢你,我只想做你的女人,在那样屈辱的事情发生之前,我还期翼着,你会不会突然有一日,愿意回头看看我,给我一个机会。”

  “可是,我好脏……我配不上你了……我再也没有这个资格了。我为什么要活着!”

  流苏的泪水汹涌而下,声音越来越哑,模样那样委屈惹人怜惜。

  殷绪静静地看着她,面色平静如水,“是我对不住你,你放心,这事没旁的人知道。”

  “所幸那些人没对你做什么,你安心休养一段日子,就把今日的事情都忘了吧。”

  虽然这话很残忍。

  有些事情不是想忘就能忘的。

  殷绪扯着唇角,眼底波澜不惊,还是那副惯常的清冷疏离。

  “今夜你奋不顾身又救了我,我亏欠你。还是那句话,不论纪府如何、不论我跟纪璇如何,你日后都可安心待在侯府。如果你愿意,我也可以替你寻一门好亲事。”

  殷绪静默片刻后,缓缓说道。

  “姐夫……”

  流苏虚弱的开口,轻轻摇头,她强忍着胸前伤口,咬着坐了起来,缓缓扬起手,指尖颤抖的握住殷绪冰凉的手,声音沙哑至极。

  “我不嫁,我只想待在你身边,我也一定会等到你回头看我的。”

  流苏低声抽泣着,拉过男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,她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手心,“姐夫,你对我其实不是没有感觉的,是不是?”

  闻言,殷绪蹙了蹙眉尖,薄唇紧抿,缓缓抽回自己的手,垂眸看着她,语气平静,“流苏,我不是纪渊那样的禽兽,会对妹妹有感觉。”

  “只是妹妹吗?我不信。”

  流苏仰着头,原本苍白的小脸更是血色尽是,泪水盈满眼眶,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。

  “姐夫,那……你对纪璇呢?是真的动心了吗?”

  殷绪敛眉,眸子沉了沉。

  却没答话。

  流苏继续开口,哑声说道,“姐夫,我只想替我死去的姐姐问问你。

  明明你才是把纪璇当妹妹看的吧?

  你是不是因为她容貌同我姐姐有几分相似,才会渐渐对她生出不一样的感觉?”

  “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,你跟她行房,你抱着她、亲吻她的时候,情到浓时,你喊她阿璇的时候,是想的我姐姐吗?”

  ……

  蒋天瑜替纪璇上完药就离开了,卓然就过来了,手里还端着些吃食。

  “少夫人,主子吩咐属下过来给您送点儿吃的。”

  纪璇低声朝他道谢,示意他将东西放下。

  卓然走上前,看着纪璇双眼通红,像是上药被疼哭了一样。

  他拧着眉,心情也有些复杂。

  明明是少夫人主动去找萧临,将自己陷入险境。

  主子真的是舍不得杀死她,竟然还不顾性命替她挡了一刀。

  说到底。

  都怪纪伯远。

  如果他没有算计主子,同意退婚……就不会有这些破事了。

  时至今日,主子甚至不能全身而退了……

  “少夫人,您多少吃点吧。”

  “卓然,你见小心了吗?”纪璇垂着眼,声音沙哑。

  “没有。”

  卓然摇了摇头,恭敬开口。

  “要么有人易容成她诓骗了池大人,要么就是她故意算计你们。

  如果是后者,或许还好……若是前者,恐怕就是遇险了……”

  当时他其实是奉命偷偷跟踪步小心跟少夫人。

  她们从校场练箭回来,步小心回了营帐,他也一直偷偷观察着她。

  哪曾想……有个人将他引开了。

 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,再折回来的时候步小心和少夫人都不见了。

  但眼下看来,黎清澜的人还真有本事。

  听到“遇险”两字,纪璇只觉得如同晴天霹雳,脸色惨白至极。

  “少夫人,您别担心,我会再去找的。”

  如果她有事,萧临的人应该也会找。

  卓然心道。

  “谢谢你,卓然。”

  纪璇朝他扯出一抹艰涩的笑。

  听到她说这些,卓然心底更是有些无奈。

  “少夫人……主子他受伤了。是当时过去救您的时候被那个死士砍伤的,但他这一路上一直到回来都没关心过自己的伤势和性命。”

  卓然实在忍不住了,有些替殷绪不平。

  “他上回中毒,身体本就虚弱……白日里,您跟池大人出事,其实当时他去找您的时候已经受了很重的伤,把您带回来都没来得及疗伤。

  就又得知您去……见皇上了。

  这也怪属下多嘴,因为是属下见您跟着燕王离开了,怕您出事,才告诉主子的。”

  纪璇垂着眼帘,唇瓣阖动,却没有说话。

  “主子明知道会有危险,他分明可以独善其身,但还要去找您、救您、替您挡刀。”

  “少夫人,属下不信您看不出来主子待您的心意,您只是因为一心想和离,所以被蒙蔽了双眼。”

  静默片刻后,纪璇轻扯唇角,淡淡道,“看出来又能如何?”

  “我也看出了他待阮流苏的情意。对心上人的妹妹,都能如此用心。”

  卓然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又忍住了。

  ……

  接连两日,纪璇都没再见到殷绪。

  听说他另找了个营帐住下。

  那日遇刺之事,也无人再提。

  但无论是萧临还是殷绪的人,都在继续查黎清澜的去向。

  步小心还是没踪影。

  殷绪从赵延坤那边借来一个丫鬟伺候纪璇。

  而卓然一直留在她们营帐她跟流苏。

  流苏在营帐里躺了三日,借口让卓然去熬药的时候,转头进了纪璇的营帐。

  她进去后,看了一眼正在看医书的纪璇,眼底是一闪而过的鄙夷,不过还是恭敬开口。

  “少夫人,姑爷他同你说过我姐姐的事吗?”

  纪璇脸上浮起讽刺的笑意,静静地看着她。

  “没有,我就在等你告诉我呢。”

  流苏眯了眯眼,眸色渐深,唇角微微翘起。

  “少夫人,我姐姐叫黎清漩。”

  黎清……漩?

  纪璇蓦得抬眼。

  流苏莞尔一笑,继续道“嗯……姑爷,不对,我姐夫也喊她阿漩。”

  “你不如猜猜,为什么他总是连名带姓喊你纪璇?而不是阿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