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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纪璇觉得她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。

  只是她觉得不舒服的是,胸口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疼……

  她拧着眉,下意识伸手揉了揉。

  冬青和陶嬷嬷进来侍奉她。

  “冬青,陶嬷嬷……昨夜,世子回来过吗?”思及此,纪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了。

  她这几日睡得都不是很沉,不会是昨夜殷绪回来后点了她的睡穴,又趁她熟睡对她做了那事吧……

  冬青一愣,“回少夫人,奴婢并没见过世子。”

  纪璇抿唇不语,垂下眼睑,“没有就好。”

  不过也是,殷绪回来也不会找她,人家有自己的“阮通房”。

  纪璇又道,“用膳吧。”

  ……

  刚过晌午,纪璇在院里射箭。

  这回是冬青教她的。

  她也没想到,冬青一个小丫头,功夫竟然会那么好。

  等冬青被陶嬷嬷去小厨房喊去帮工的时候,流苏刚从书房打扫出来。

  “少夫人。”

  流苏走近,朝她欠了欠身。

  纪璇抬眼看过去,语气平淡,“阮通房。”

  流苏听到这个称呼时,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,不过很快,她攥紧手心,唇角泛起一丝冷笑。

  “少夫人,方才奴婢回去采买姑爷书房里的东西,回去后在书房里打扫了一番,无意中找到了这个画像。”

  “这是奴婢的姐姐,黎清漩。”

  流苏将手中的画像递给纪璇。

  纪璇眉心微动,没有接过来,只是冷眼看着她。

  流苏弯了弯唇,直接在她面前摊开。

  画中女子约莫十五岁的年纪,面容柔美而端庄,肤色白皙如凝脂,眉如远黛,眼眸清澈明亮,还透着些许狡黠,如同玉兰花,模样温婉又清冷。

  眉眼的确同她十五岁那个时候有几分相像。

  原来,她就是黎清漩。

  “黎清漩是你亲姐姐吗?阮姨**女儿?”纪璇挑眉看着流苏,又道,“黎清漩跟黎清澜是兄妹吗?”

  听到“黎清澜”的名字时,流苏眉心微动,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愕然。

  不过很快,她偏头看向纪璇,“我不认识什么黎清澜。”

  “少夫人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?黎清漩是不是我亲姐姐跟你有关吗?”流苏嗤笑着。

  “既然如此,那你恬不知耻来我面前做什么,既然是通房,就守好你通房的本分,不要一个劲儿在我面前碍眼。”

  纪璇冷笑连连,抬眼睨着她。

  “你姐姐什么模样我不关心,我也不好奇。”

  “是吗?”

  流苏瞥着她,眼底满是不屑。

  “那你在乎这个吗?”

  她收起画像,突然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。

  “那你看看这个。”

  流苏笑了笑,言语讥诮。

  纪璇抿唇不语,视线落在那张纸上。

  “吾女纪璇,非余之血脉,实乃余夫人生产时阴差阳错抱养的女婴。今余欲与其断绝父女情分,生死祸福,与余及家族无涉,从此各安天命,再无瓜葛。此书既立,天地可鉴,永不反悔。

  立书人:纪伯远。”

  纪璇以为自己看错了,下意识夺过她手中的那张纸。

  捏着纸张一角的手轻轻颤着。

  “不可能!这不是真的!”

  纪璇觉得可笑至极,浑身血液涌上心头。

  “少夫人,您可得看清了,这就是老爷的字迹。”流苏笑吟吟的看着她,眼中满是挑衅。

  “我不信!这是假的!阮流苏,你在搞什么鬼!”

  纪璇忽然抓住她的衣襟领口,眼神冷若冰霜。

  “少夫人,您可看清楚了,这是老爷的亲笔,还有他的印章。”

  流苏淡淡开口,语气带着诸多嘲弄。

  “还有,听说老爷已经辞官了,还遣散了家仆,将摘星楼盘给了别人,今日便要离开京城回衢州了,他离开前将断亲书交由知府备案。”

  纪璇冷笑着,她攥紧断亲书,大步朝外走去。

  流苏缓缓转身,盯着纪璇的背影看了看,眸子愈发暗沉。

  冬青从小厨房出来后,只见到流苏一个人在院里站着,她四处看了看,都没有看到纪璇的踪迹,她皱眉问道,“流苏,少夫人呢?”

  流苏垂下眼,哑声道,“她回纪府了。”

  冬青微愣,连忙追了出去。

  马车停在纪府时,府里已经没有人了。

  只剩下管家准备锁下大门离开。

  纪璇匆忙上前拉住他,双眼通红,一副委屈的模样,声音嘶哑,“管家,我爹和我哥哥呢?”

  管家看到她的时候,有些错愕,“大小姐,老爷刚走,大少爷很久没有回来了,也不知道去哪儿了。”

  “我爹去哪儿了?”

  纪璇颤声说道。

  “老爷回衢州了……大小姐,您……”管家顿了顿,喉间发紧。

  纪璇咬着唇,将手里断亲书拿了出来。

  “那这断亲书是真的吗?我不是我爹的女儿?”

  管家看向她手里的断亲书,也是一脸无奈,“大小姐,老奴也不知道啊,这是今儿早上老爷交到知府交到朝廷的。”

  “我爹什么时候走的?”纪璇攥紧手心,哽咽道。

  “大小姐,老爷刚走,这会儿您若是追了出去,兴许还没出城,还能赶上。”

  闻言,纪璇不再犹豫,连忙转身跑上马车,吩咐着车夫,“快!快出城!”

  爹写断亲书一定是原因的。

  上辈子她到死也没有听说过自己不是爹的亲生女儿。

  “快点啊!求求你快点!”

  纪璇哭喊着催促着马夫。

  “吁!”

  马车晃了晃突然停了下来,她差点撞到窗棱上。

  外面吵个不停,纪璇失了耐心,掀开帘子就看到一个孩子躺在马车下面,额头擦破了皮,那孩子的家人不停的嚷嚷着,不让马夫离开,索要赔偿。

  “少夫人,是这孩子冲出来的!”

  纪璇拧着眉,见那妇人得理不饶人,一定要钱财,她也不想多说,连忙去掏自己的钱袋,可她出来的太急了,身无分文,只有头上别着的一支朴素的银簪,那妇人根本瞧不上眼。

  她哽咽着,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,急忙开口,“你们想要多少就去忠勇侯府要吧,顺便让他们带你们去看大夫,我是忠勇侯府的人,我现在有事,要赶紧离开,耽误不得。”

  那妇人抱着哭泣的孩子不依不饶的,硬是不信她。

  纪璇心里更急了。

  她怕再晚一会儿爹真的就离开了。

  她吩咐着马夫,让马夫处理,自己先离开。

  但那妇人拉着她不让她走,纪璇心里一慌,甩开了她的手。

  只见那妇人突然跌倒在地,像个泼妇一样哭个不停,“打人了,打人了,这小娘子的马车撞了我儿子,她不肯赔钱也就罢了,现在还在跑还打我推我……”

  纪璇实在懒得同她掰扯,转身要上马车,“我们走!”

  谁料那妇人突然匍匐在地,紧紧抱着她的小腿,不让她离开。

  “你放开我,我都说了你去忠勇侯府,我是世子夫人,你要多少他们会给你多少,我现在要走!我真的要走了……”纪璇这会儿已经泪流满面,她心里又恼又急,马夫上前想要拉开那妇人。

  谁料那孩子也哭着起来推人,“不许你们欺负我!”

  “你们在闹什么!”

  听到那道声色冷厉的嗓音,纪璇忽然回过头,泪眼婆娑的看着驾着马匆忙赶来的玄服妇人,像是沙漠里的救命甘泉一般,声音哑到极致,抽噎不停,“殷绪,我要去找我爹。”

  “我要去找我爹,可是她不让我走……”

  她的哭腔那样重,她的双眸那样红,除去那晚在私宅,因为卫钧天、池云谏的事,这是头一次在他面前这样的委屈。

  他第一次从她眼里看出来,需要。

  她也是需要他的。

  殷绪吩忽然翻身下马,上前一步,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丢给那妇人,面容冷峻。

  “够了吗?”

  那妇人自然是见钱眼开,蓦得松开了纪璇,嘴上却还说着,“我家孩子撞得不轻。”

  殷绪冷着脸,拉着纪璇的手,直接揽着她的腰将她带上马。

  “卓然。”

  男人厉声吩咐着。

  不多时,卓然出现。

  “把这对母子送去衙门。”

  纪璇只是愣了一下,还没反应过来,殷绪已经驾马带着她朝城门的方向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