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抬起陈贵荣,放到了他儿子背后。

  王小珍在后面跟着哭。

  之前的贪婪此刻早就被恐惧取代。

  其他人也不敢在山上多待。

  那条幽深的石缝,此刻好像是噬人的魔窟,再也没有人敢上前一步。

  一场轰轰烈烈的行动,就以这样惨烈的意外收场。

  等到人群散去,山林又重归寂静。

  只有寒风吹过树梢,发出轻响,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。

  下山的路上,不断有人劝陈贵荣,让他先去林卫东的卫生所。

  毕竟被土球子咬了一口,这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
  就算要去县城的人民医院。

  也得先尽可能的把毒血吸出来,敷上草药。

  不然的话,这大晚上,一路坐着板车前往县城。

  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到。

  在路上万一耽搁了,后果不堪设想。

  可能是说的人多了,陈贵荣终于压抑不住火气。

  他本就十分怨恨林卫东,心里巴不得人**。

  又怎么可能低头去找林卫东?

  再加上被毒蛇咬伤后,心头恐惧。

  所以一时忍不住,对着林卫东破口大骂起来。

  “你们都给我闭嘴,一个个都恨不得舔林卫东的腚沟子!”

  “那个小兔崽子,算个什么东西!”

  “一个外乡来的知青,毛都还没长齐,凭什么在大队指手划脚!”

  “不就是走了**运,养**挣了几个臭钱嘛?”

  “瞧他那个得瑟的样子,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!”

  “这种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货色,有什么真本事?”

  咒骂声在寂静的夜空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
  因为疼痛和恐惧,陈贵荣五官扭曲,脸上满是怨毒。

  四周的劝说声,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。

  陈熊闷头往前赶路,王小珍一边抹着眼泪,一边欲言又止。

  陈贵荣却根本没管那么多,一股脑发泄了个痛快。

  “老子死也不会找他,谁知道他会不会把我治残废?”

  “像他这种故意显摆,只知道收买人心的家伙。”

  “你们却一个个都恨不得跪在地上,舔他的脚!”

  “我看你们也是瞎了眼!”

  “他这种一肚子坏水的人,指不定心里憋着坏……”

  陈贵荣越骂越难听。

  虽然词汇很贫乏,但是态度却相当恶毒,还时不时的扣个大帽子。

  听了一路,大家差不多也听明白了。

  翻来覆去的这些话,其实无非就是嫉妒。

  眼红林卫东年轻有为,挣钱多、人缘好。

  再加上臆想出来的一些“阴谋”。

  原本大家还认为,是陈贵荣被蛇咬伤了。

  所以心情不好,口不择言。

  但是听到后来,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。

  这可不是单纯的发泄怒火,分别是嫉妒和污蔑。

  林卫东,是个嚣张的人吗?

  人家不管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,说话办事也有章法,基本上没跟人脸红过。

  他办事不靠谱?

  大队里的人都不看好他养**。

  可人家就是成功了,挣了整整七百五十块!

  甚至这次晚上抓**,在上山前,他还提醒过大家要注意安全。

  至于说林卫东是个外乡人。

  他现在是青山屯大队的女婿,还是大队的会计。

  而且,更重要的是。

  接下来,他不但要买肥猪给大家分肉吃。

  还要带整个大队一起挣钱,能给大家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!

  整个大队,谁不喜欢他?

  相比之下,陈贵荣这个上任没多久的大队长。

  除了摆架子,骂人之外,根本没半点贡献。

  这次不也是准备偷偷摸摸的,一个人抓**,不愿意和大家分享吗?

  现在被蛇咬了,还死要面子活受罪,诋毁人家林卫东。

  虽然平常大家嘴上不说,但是心里却有一杆秤。

  当下就有人忍不住嘀咕:

  “陈大队长这话说的……林会计是个好人啊。”

  “就是,人家有本事挣钱,还有本事给大家带来好处,这叫收买人心?”

  “呵呵,那我巴不得天天被人收买。”

  “唉,多少说几句,没准大队长是被蛇咬糊涂了……”

  更多的社员,此刻选择了沉默。

  只不过望向陈贵荣的眼神,也没了敬畏和同情。

  取而代之的,是一丝厌恶。

  原本还有几个热心肠的,想劝陈贵荣去卫生所。

  但是听到了这番咒骂,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。

  陈贵荣这么一副态度,谁想去触霉头?

  别回头被人赖上。

  骂了一路,伤口也疼了一路。

  等到小腿微微发麻的时候,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。

  王小珍在旁边哭哭啼啼,想劝丈夫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。

  好歹去拔个罐,把毒血吸出来。

  去县城,指不定得花多少时间,她真害怕丈夫撑不住。

  “当家的,要不还是先……”

  “闭上你的臭嘴!”

  陈贵荣眼里布满血丝,狰狞的打断:

  “你个败家娘们儿,是不是盼着我早点**,好去外面找野汉子?”

  “让我去求那个小瘪犊子,门都没有!”

  “陈虎呢?!他死哪里去了,快让他拖着板车带我去县城!”

  王小珍被吼得一哆嗦,眼泪汹涌而出,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。

  陈虎拖着板车,在山脚下接应。

  他和陈熊对视一眼,看着父亲的小腿越发肿胀,开始变得乌紫的小腿。

  心里也有些慌。

  可是,他们同样不敢忤逆。

  只能够借着月光,轮流着深一脚浅一脚。

  拉着板车朝公社方向前行。

  这动静不小,不少人家又亮起了煤油灯,许多人披着衣服,跑出来看热闹。

  听说陈贵荣宁愿冒着风险去县城,也坚决不让林卫东医治。

  大家都觉得古怪。

  谁也不知道,林卫东哪里得罪了陈贵荣。

  不过跟着一起下山的人,将陈贵荣骂的那些难听的话,散播了出来之后。

  大队里也渐渐掀起了一阵风。

  “大队长说的也太难听了,说人家投机倒把,**尾巴……”

  “林卫东当时是经过老书记批准了的,他咋能随意扣帽子。”

  “就是,人家林会计要带大家伙一起挣钱呢,他这话说出来,岂不是要害整个大队?”

  “真没看出来,陈队长的心眼儿,比针尖还小。”

  “该不会他被蛇咬了,也要怨人家林会计吧?”

  “可不是咋滴,难不成林会计还能指挥土球子咬他?笑死个人。”

  绝大部分人,都站在林卫东这边。

  毕竟林卫东如今是大队的财神爷,威望这是最高的时候。

  陈贵荣这番谩骂,果然心里痛快了,但也暴露了他的狭隘和嫉妒。

  一时之间,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的瞧不起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