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的声音依旧在响。

  景颂安的每一句话语,晏野都听得一清二楚,又好像没听见。

  维修站是此处最大的建筑,但周围的通道依旧会有许多来自于其他街道的人。

  很嘈杂,也很适合隐秘交谈。

  显然和晏野有相同想法的显然不止一个。

  晏野低着头,混乱不明的光线将他的脸上的神色分割。

  他站在黑暗处,浅金色的瞳孔似乎也在这一刻侵袭。

  通道处,唯一能被光亮的地方照见的地方围着一圈人。

  其中两个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,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,只有手脚在抽搐。

  被阳光眷顾的那人身形高挑,赛车服挽到了手腕处,露出了一截苍白的肌肤。

  修长骨感的手指抵在了另外一个人的喉间,手上握着的枪,塞进了对方的嘴里。

  被枪堵住嘴的人依旧不肯服输,尽管头发被扯着,被迫仰头,嘴里还在含糊地喷着血沫子:

  “你他**,他参赛不了关老子屁事,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,不怕我把你告到组委会吗?”

  回复他的是更加激烈的惨叫声。

  枪往里,他咳嗽着喷出了鲜血,混杂着牙齿破碎的声音。

  沈清辞下手狠绝,清冷的脸上却没有多余的神情。

  他抽出了枪,用沾染着血水的枪柄拍着对方的脸,眼神中带着点睥睨的味:

  “你摔断了牙,跟我有什么关系?有本事你就去组委会告密,看看有没有人信你。”

  无比相似的话语,显而易见的嘲讽。

  被打断了牙,疼到翻滚的那人,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再一次向前的决心。

  他们几个搀扶着走远。

  阳光所照之处,沈清辞慢慢抬起头,冷风吹过了脸颊,垂落的睫毛微动了一下。

  迟迟得不到晏野的回答,景颂安的语气变得有几分焦躁:

  “你不用把心思放在哥身上,他跟你信奉的教条可以说是两模两样,如果你了解了他,绝对受不了他。”

  漆黑的瞳孔突然同晏野对上了视线。

  晏野挂断了电话,那道修瘦身影也走到了他的身边。

  挟裹着血腥腥,又好似依旧带着来自于沙漠干燥的气息。

  心跳的频率随着沈清辞的距离到达了阈值,几乎已经压到了狂跳的时刻。

  他能感受到沈清辞的视线从身上掠过。

  晏野判断着,沈清辞会不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,将枪柄塞进他的嘴里。

  但没有。

  于是他有了更加古怪的想法。

  短短一瞬,还不待晏野捕捉,就已经轻飘飘的消散。

  沈清辞什么也没做,没把枪塞进他的嘴里,也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危险的言论。

  “他们威胁我,我合法防身。”沈清辞声线一如既往地平静,“你会害怕我吗?我的领航员。”

  压根没有任何道理的一句话。

  沈清辞的手上甚至还拿着凶器。

  以晏野接受的教育来说,如果仅是防身,完全不需要做到如此程度。

 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虐待。

  源头来自于沈清辞。

 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清辞身上的狠戾,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掐着对方的脖子,强迫对方**枪柄时,只会让人感到由衷的恐惧。

  但晏野并不在意沈清辞的行为。

  他的目的始终坚定——为景颂安守着沈清辞。

  无论沈清辞要做什么,他都会在后面坚定地为沈清辞铺好道路。

  只需要点头就够了。

  维持他们表面的和平,像是在演一场心知肚明的戏剧。

  晏野的眼神下移,却像是被烫着了一般,不敢再落在了沈清辞的身上。

  他“嗯”了一声,问出的却是越界的问题:

  “为了什么?”

  “没有为什么。”沈清辞漫不经心道,“他们可能是想嗅闻一下泥土的芳香吧,我被吓到了,我需要休息。”

  沈清辞说完就走。

  晏野看着沈清辞走进了维修站旁边的餐馆里,连合理的解释都没给他。

  刚才掐断的电话再次响起。

  紧凑的铃声已经强烈到无法再忽视的程度。

  晏野按下了接通键,发现铃声似乎依旧没有停歇。

  随着沈清辞走远、消失,铃声从紧凑变成了如雨点落下般的轻柔。

  沈清辞同他的心跳声无比的接近。

  “为什么突然挂电话了。”景颂安问,“阿野,是哥哥来了吗?”

  “没有。”晏野语气平静道,“他没有来。”

  -

  赛道横穿了八区的边界,附近因此衍生了餐馆和住宿区。

  赛车选手吃东西讲究填饱肚子。

  没有赛事时,赛道附近的餐馆通常只有工人用餐。

  16块的饭菜三荤一素,附加一份绿豆汤,外加放了清汤寡水肉末的汤水。

  量大管饱。

  至于菜里面厚厚的那一层油腻,则是被人选择性的无视。

  在价格足够优惠的情况下,连油多都能成为优点。

  沈清辞不饿,慢吞吞吃完了一半的饭菜,发过去的短信才终于有了回复了。

  阿布德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。

  视频电话一接通,镜头的那一边,就是阿布德眼眶深陷,略有些凌乱的造型。

  像是一只暴走的狮子狗。

  他看上去实在是太憔悴了,但扯着嘴角笑起来的时候,脸上依旧有让人同样被感染的活力:

  “我真不想让你掺和到这件事里。”

  阿布德的语气有几分无奈,他抓了一下头上卷卷的毛发,叹了口气说道:

  “早知道会被这帮人陷害,我就不应该离开赛区,正式参加比赛之前。我应该拿绳子把我们绑起来,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。”

  沈清辞:“那他们不是把我也一起抓了?”

  他说话的声音轻,像风一样吹过。

  阿布德隔着屏幕,却好似被沈清辞的一句话冲撞了一下,连带着闷闷不乐的心情,都似乎消散了几分。

  他直愣愣地看着沈清辞:

  “他们怎么敢抓你,你可是圣埃蒙公学v1级的学生,要是对你动手,你家里人还不得把他们弄死。”

  “嗯。”沈清辞淡定道,“所以你在担心什么?”

  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,因为沈清辞身份特殊,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教训任何一切冒犯过他的人。

  但是阿布德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,他不希望因为自己,让沈清辞平白无故惹上一波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