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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了望塔上,李澈的两道命令如投石入湖。

  传令兵手中不同颜色的旗帜,在晨风中划出决绝的轨迹。

  山谷两端,二号塔与三号塔几乎在同一时刻,以同样干脆利落的旗语给出了回应。

  刹那间,整个桃源县这部沉寂了一夜的精密战争机器,同时亮出了它狰狞的獠牙。

  一场关乎存亡的双线作战,正式打响!

  采石场,危岩之下。

  福伯深吸一口气,浑浊的老眼中没有半分恐惧,只剩下匠人对毕生技艺最虔诚的专注。

  他亲自接过火把,对着那根延伸至岩壁深处的总引线,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。

  “嘶嘶……”

  引线燃烧的声音,在死寂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,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,钻入每一个人的耳膜。

  所有工匠,包括福伯自己,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,心脏提到了嗓子眼。

  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。

  一息,两息,三息……

  预想中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并未到来。

  取而代之的,是一连串沉闷如雷、自地底深处传来的连环爆鸣!

  “砰……砰砰……砰!”

  声音并不响亮,却带着一种撼动山岳的磅礴巨力。

  巨大的危岩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推动,先是剧烈地一震,随即,在那条早已预设好的切割线上,崩裂开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豁口!

  紧接着,在第二轮更为沉闷的爆鸣声中,那块重逾万钧的悬石,没有四分五裂,没有碎石乱飞,而是沿着那条完美的切割线,缓缓倾斜,加速……

  最终,如同一头被精准伐倒的远古巨兽,轰然“躺”在了那片早已清空的指定区域。

  “轰隆!”

  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。

  烟尘冲天而起,遮蔽了半边天空。

  当烟尘渐渐散去,眼前的景象让所有工匠都忘记了呼吸。

  危岩消失了。

  取而代之的,是一座由无数大小合适的石料堆积而成的小山。

  整个过程精准、可控,没有一块碎石飞出安全范围。

  宛如神迹!

  福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,浑身颤抖。他缓缓跪倒在地,浑浊的老泪纵横而下,声音嘶哑地喃喃自语:

  “这不是格物……这是仙法!是仙法啊!”

  与此同时,数里之外的野渡口。

  那沉闷如远雷的爆炸声,刚刚传到河面。乌篷船上,为首的斗笠人脸色骤变,猛地抬头望向山谷深处,厉声喝道:“不好!有诈!快……”

  他的话音,被一声更尖锐的号角声和另一道声音彻底淹没。

  那声音,是死神的镰刀划破空气的呼啸!

  “咻咻咻咻!”

  周山那蒲扇般的大手,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猛然挥落。

  早已蓄势待发的数十张连弩,从没过头顶的芦苇荡中同时攒射!

  密集的箭雨如同一片乌云,瞬间覆盖了小小的乌篷船。

  船夫和几名普通护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,便被射成了刺猬,噗通噗通栽入河中。

  “叮叮当当!”

  两名头领武功显然高出不止一筹,挥舞着腰刀,舞出一片刀光,竟将来袭的箭矢尽数格开。

  他们对视一眼,毫不犹豫地转身,准备跳水逃生。

  然而,他们快,李澈的布置更快!

  两人刚刚跃入水中,便感觉脚下一紧,仿佛被水鬼缠住。

  一张早已布下的水下大网,瞬间收紧,将他们牢牢地缠缚其中,动弹不得!

  “收网!”

  周山一声爆喝,埋伏在岸边的队员们立刻转动绞盘。

  两个在水中徒劳挣扎的“大鱼”,就这么被轻轻松松地拖上了岸。

  整个战斗,从弩箭发射到活捉头目,前后不过十个呼吸。

  干净,利落,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降维打击。

  议事厅,了望塔。

  李澈缓缓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,面色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,仿佛他刚刚指挥的,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日常演习。

  他身旁的萧青鸾,亲眼目睹了采石场和渡口方向,几乎在同一时间升起的“任务完成”的白色信号旗。

  她那双清冷的凤眸中,异彩连连,心潮起伏。

  她看到的,不仅仅是一场完美的双线胜利。

  她看到的,是一个男人将山川河流、人心诡计都当做棋盘,随意落子的恐怖掌控力。

  她甚至不需要李澈开口,便已心领神会。她转过身,对着身后的传令兵,用一种不容置疑的、属于后方总管的权威,冷静地发出一连串指令:

  “传我命令,医疗队即刻前往渡口,救治伤员,清点俘虏。”

  “工匠组前往采石场,评估爆破结果,规划开采路线。”

  “后备队提升警戒等级,封锁所有谷口通道,以防万一。”

  “一切,按预案行事。”

  她的声音清脆而果决,尽显从容。

  李澈听着,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。

  半个时辰后,周山押着两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头目,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议事厅。

  “先生!幸不辱命!活捉头目两人,其余喽啰尽数歼灭,我方……我方只有张全那个软蛋,被箭雨吓晕了过去,毫发无伤!”

  李澈点点头,目光落在了那个被五花大绑,却依旧昂着头,眼神凶狠的头目身上。

  “说吧,谁派你们来的?”

  那头目冷哼一声,将头扭向一边,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:“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!想从我嘴里问出半个字,做梦!”

  周山勃然大怒,上前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:“狗东西,嘴还挺硬!看老子不把你……”

  “周队长。”

  萧青鸾清冷的声音,打断了周山的暴行。

  她缓步上前,甚至没有看那头目一眼,只是冷冷地伸出手。

  “搜身。”

  周山一愣,随即会意,立刻在那头目身上摸索起来。

  很快,他从对方怀中一个极为隐蔽的夹层里,搜出了一块巴掌大小、毫不起眼的玄铁令牌。

  令牌通体漆黑,上面没有任何文字,只在中央刻着一个展翅欲飞的雄鹰纹路。

  周山翻来覆去看了半天,也看不出个所以然。

  萧青鸾却只是扫了一眼,脸色瞬间冰冷如霜。

  她缓缓蹲下身,将那块令牌举到那头目眼前,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。

  “北衙禁军,鹰扬卫的腰牌。”

  “说吧,是摄政王,还是哪位王爷派你们来的?”

  那头目听到“鹰扬卫”三个字,身体猛地一震!

  他那双凶狠的眼睛里,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,仿佛看到了鬼一般,死死地盯着萧青鸾。

  他最后的心理防线,在这一刻,彻底崩溃。

  一场看似简单的技术盗窃案,其幕后黑手,赫然指向了朝堂的最高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