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是她丈夫

  顾正国这个铁打的汉子,此刻也红了眼圈,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
  “好孩子……她是个好孩子……”

  秦月蓉早已泣不成声。

  童鹤年拍了拍顾景川的肩膀,沉声道,

  “别慌,我已经用金针封住了她的心脉,为手术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。你要相信医生,也要……相信她。”

  顾景川点了点头,却依旧一言不发,只是将目光死死地锁在那盏红灯上,仿佛要将它看穿。

  时间,从未如此煎熬。

  一分一秒,都像是在油锅里滚过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一个护士从里面匆匆走出,看到顾景川,立刻说道,

  “你是病人家属吧?病人失血过多,急需输血,但医院A型血库存告急,正在从血站紧急调配,但时间……”

  “抽我的!”

  顾景川猛地站起身,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胳膊,

  “我是A型血!抽我的!抽多少都行!”

  护士看到他那副血肉模糊的样子,愣了一下,

  “可是你的伤……”

  “我没事!”

  顾景川几乎是吼了出来,他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,眼神里是豁出一切的疯狂,

  “救她!用我的血,救她!”

  看着儿子这副模样,蒋慧丽的心都碎了。

  她知道,苏晚这个儿媳妇,早已长在了儿子的心尖上,成了他的命。

  护士有点犹豫,正要说话,一个同样急切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。

  “抽我的,我也是A型血!”

  众人齐齐转头,只见崔志杰快步赶了过来,他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,显然是一路跑来的。

  他刚刚代表单位来给医院送急救物资,经过楼下时,正好看到了顾景川跟着担架车冲进楼里的身影,他一眼就认出了担架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是苏晚!

  将东西交接完,他立刻就折返了回来。

  一瞬间,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,站到了护士面前,同时伸出了自己的手臂。

  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  顾景川浑身血污,狼狈不堪,眼神却像一头守护领地的孤狼,充满了不容置喙的疯狂与决绝。

  崔志杰身姿笔挺,神情焦灼,眼神里是同样的坚定与不容退让。

  他们都在用行动宣告,自己有资格,也有意愿,为手术台上的那个女人,献出自己的血液。

  护士被这阵仗弄得一愣,时间紧迫,她必须立刻做出选择。

  她看向两人,职业性地问道,

  “你们是病人的……?”

  崔志杰正要开口说“朋友”,顾景川却抢先一步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,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,

  “我是她丈夫。”

  这几个字,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,瞬间横亘在崔志杰面前。

  崔志杰的目光一滞,伸出的手臂微微僵硬了一下。

  护士立刻做出了判断,对顾景川道,

  “好,那你跟我来,需要先做一个快速交叉配血试验。”

  “不用试了,”

  顾景川的语气不容反驳,

  “我们单位体检刚做过,绝对匹配。”

  他说着,看也不看崔志杰一眼,仿佛他根本不存在,径直跟着护士走向备血室。

  崔志杰站在原地,缓缓地收回了手臂,攥紧了拳头。

  他看着顾景川的背影,眼底翻涌着无力、不甘与深深的担忧。

  走廊上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蒋慧丽的心更是揪成了一团。

  就在这时,“手术中”的红灯,啪嗒一声,熄灭了。

  手术室的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打破了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
  一个戴着口罩、满脸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。

  那一瞬间,所有人,包括刚刚抽完血、脸色苍白如纸的顾景川,都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,猛地围了上去。

  “医生!”

  顾景川第一个冲到最前面,他死死地抓住医生的胳膊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声音嘶哑干涩,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,

  “她怎么样了?!”

  医生被他这副像是要吃人的模样吓了一跳,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,摘下口罩,露出一张被汗水浸透的脸。

  他看了一眼围上来的众人,宣布了第一个结果,

  “手术很成功,脾脏破裂已经修补完毕,内出血也止住了,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。”

  “呼——”

  走廊里响起一片长长的、如释重负的吐气声。

  蒋慧丽腿一软,几乎要瘫倒在地,被身旁的顾正国一把扶住。

  童鹤年夫妇也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,眼眶泛红。

  崔志杰站在人群外围,紧攥的拳头也缓缓松开,可心口那块巨石,却并未完全落下。

  因为,顾景川问出了所有人都悬着心的问题。

  “暂时?”

 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,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,

  “是什么意思?”

  医生的表情重新变得凝重,他叹了口气,沉重地说道,

  “但是……病人的头部在被重物砸中时受到了剧烈撞击,颅内有淤血压迫神经。虽然我们已经尽力清除了淤血,可她的生命体征依旧很微弱……”

  他顿了顿,说出了那个最残忍的判决,

  “病人……陷入了深度昏迷。”

  “昏迷”两个字,像两把淬了冰的利刃,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脏里。

  刚刚才有所缓和的气氛,瞬间跌入了冰窖。

  “那……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?”

  蒋慧丽颤抖着声音问,脸上毫无血色。

  医生摇了摇头,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,

  “这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了。也许明天,也许一个月,也许……更久。什么时候能醒来,甚至……能不能醒来,都是未知数。接下来的72小时是关键观察期,我们会将她转入重症监护室。”

  能不能醒来……都是未知数。

  这句话像一道天雷,直直地劈在了顾景川的天灵盖上。

 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,眼前阵阵发黑,仿佛全身的血液和力气都被瞬间抽空了。

  他抓住医生胳膊的手无力地滑落,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步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才没有倒下。

 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

  那个鲜活的、会对他笑、会跟他闹别扭、会冷静地救人、也会害羞地躲闪的苏晚……

  如今正毫无生机地躺在里面,未来一片茫然,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。

  不。

  绝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