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元见状,微微行了一礼,淡淡开口。

  “本官要见你们寺里的住持。”

  那知客僧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。

  他上下打量了许元一番,见他穿着一身寻常的便服,虽然气质不凡,但也不像是什么达官显贵。

  笑容淡了几分,语气也变得公事公办起来。

  “不巧,本寺住持今日有要事在身,正在会见贵客,不便见外人。”

  “还请施主改日再来吧。”

  这番说辞,倒也在许元的意料之中。

  他点了点头,神色不变。

  “无妨,那本官就在此等候。”

  “住持何时有空,本官何时再见他。”

  说着,他便寻了一旁的石凳,作势就要坐下。

  这下,那知客僧的脸色彻底变了。

  他没想到眼前这人如此不知趣。

  寺庙迎来送往,他见的人多了,最烦的就是这种死缠烂打之辈。

  他的耐心瞬间告罄,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,毫不客气地驱赶道。

  “这位施主,莫要在此胡搅蛮缠!”

  “都说了住持在会客,你听不懂人话吗?”

  “再说了,我们住持是何等身份?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?”

  “你又是什么身份,也配见我们住持?”

  他一连串的质问,声音不大,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傲慢。

  刘畅站在一旁,饶是他都忍不住皱了皱眉。

  这僧人,也太过分了些!

  他刚想上前说明来此的目的,然而,许元却抬手拦住了他。

  他非但没有动怒,反而笑了。

  那笑容很淡,却让熟悉他的人知道,这是他耐心耗尽的前兆。

  “佛门净地,六根清净。”

  许元缓缓站起身,目光微眯,直视着那名知客僧。

  “没想到,一个出家人,火气竟比我这个俗人还大。”

  “看来,这会昌寺的清规戒律,也不过是摆设而已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那知客僧被噎了一下,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。

  “既然你们不讲礼数,那本官,也只好跟你们讲讲王法了。”

  话音落下的瞬间,许元眼中寒光一闪。

  他不再废话,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,在那知客僧的眼前一晃。

  令牌由玄铁打造,入手冰凉,正面用阳文篆刻着“大理寺”三个古朴大字,背面则是一只象征着明辨是非的獬豸神兽。

  “大理寺办案!”

  许元的声音陡然转冷,字字如铁,掷地有声。

  “现在,我可以见你们住持了吗?”

  看到那块令牌,知客僧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
  大理寺?

  他脸上的傲慢瞬间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显而易见的惊讶。

  但是,也仅仅是惊讶而已。

  他的脸上,并未出现许元预想中的慌乱与恐惧。

  这让许元心中更加确定,这会昌寺的背后,果然有恃无恐。

  那知客僧定了定神,竟是再次拦在了许元面前,虽然态度恭敬了些,但立场却依旧强硬。

  “原来是大理寺的官爷,失敬失敬。”

  他双手合十,行了个佛礼。

  “只是,官爷,实在是不巧。住持正在会见的贵客,身份非同小可,便是大理寺卿亲至,也须得先行通报。”

  “今日住持已经说过不再见客,还请官爷明日再来吧。”

  他嘴上说着,身体也再次挡在了许元和刘畅面前,不给他们任何进入内院的机会。

  到此,许元的耐心,终于被彻底磨平了。

  他冷笑一声。

  “好一个身份非同小可。”

  “本官倒要看看,是何方神圣,能大得过我大唐的王法!”

  话音未落,他猛地探手,只听“呛啷”一声龙吟。

  跟在身后的刘畅只觉得腰间一轻,他那柄从未出鞘过的佩刀,已然落入了许元的手中。

  冰冷的刀锋,瞬间架在了那知客僧的脖颈之上。

  森然的寒意,让那僧人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。

  “本官再说最后一遍。”

  许元的声音,冷得像是从九幽地府传来。

  “让开。”

  “再敢阻拦大理寺办案者,妨碍公务,视为同党。”

  “就地正法!”

  最后四个字,杀气凛然。

  那知客僧哪里见过这等阵仗,他只感觉到脖子上一片冰凉,锋利的刀刃已经割破了他的皮肤,一丝温热的鲜血,顺着刀身流下。

  他双腿一软,整个人瘫倒在地,脸上血色尽失,再也不敢说半个“不”字。

  周围的香客见状,早已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,偌大的前殿,瞬间空旷下来。

  许元看都没再看那瘫软如泥的僧人一眼,提着刀,径直朝着后院走去。

  刘畅咽了口唾沫,连忙快步跟上,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。

  天呐!

  在佛门圣地动刀,这位许大人的胆子,是不是太大了?

 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殿堂,直奔后院的住持禅房。

  然而,还未等他们靠近,许元的脚步,却在后院的月亮门前,猛地停住了。

  他的目光,落在了一辆停靠在后门角落的马车上。

  那是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。

  车身由上好的紫檀木打造,车壁上雕刻着繁复的流云纹路,四个角落,各悬挂着一盏精致的琉璃宫灯。

  就连拉车的两匹骏马,都是神骏非凡的西域大宛马,神采奕奕,一看便知价值千金。

  这样的规制,这样的用料,绝非寻常的富商巨贾所能拥有。

  甚至,连当朝一品的国公宰相,都未必会如此排场。

  更让许元眼神一凝的是,在那马车的车辕之上,他看到了一个不起眼,却又无比清晰的徽记。

  那是一个小小的,用无数翟羽和金线绣成的“凤凰”图样。

  李唐宗室!

  皇室的人。

  许元眉毛一挑,这印证了他的猜测。

  但紧接着,一个更深的疑惑,浮上了他的心头。

  皇室宗亲,前来拜访会昌寺高僧,本是光明正大之事,为何要将马车停在如此偏僻的后门?

  正当许元心念电转,试图从这辆奢华马车的细节中,拼凑出那位神秘贵客的身份之时。

  后院深处,通往住持禅房的月门内,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笑语。

  那笑声婉转清脆,如银铃摇曳,却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娇媚,在这清冷的佛门净地里,显得格外突兀,甚至有些……刺耳。

  紧接着,两道人影相携而出。

  二人举止亲密,几乎是依偎在一起,正低声说着什么。

  那女子身形婀娜,步步生莲,身上穿着一袭华贵的宫装长裙,裙摆上绣着金凤,流光溢彩,一看便知非凡品。

  而她身旁的男子,则是一名僧人。

 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丫洒下,照亮了二人的面容。

  许元的目光,在那一刹那,彻底凝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