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,生得是云鬓花颜,容色绝丽。

  一双凤眼,眼波流转间,媚眼如丝,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。

  她明明是一身华贵的装扮,气质高贵,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天生的狐媚之态,妩媚到了骨子里。

  而她身边的那个和尚,同样年轻,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。

  面如冠玉,唇红齿白,五官俊朗得不像话,竟是个标准的小白脸长相。

  他身上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僧袍,却丝毫没有出家人的宝相庄严,反而与那女子说说笑笑,眉目传情,动作亲昵得没有半分避讳。

  那女子的一只柔荑,甚至还若有若无地搭在他的臂膀上。

  这哪里像是佛门高僧与贵客,分明就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!

  看到这副场景,许元身后的刘畅,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  佛门清净地,住持禅房外,一僧一女,如此……如此不知检点?

  许元的心,却是在瞬间沉了下去。

  他的目光落在那年轻僧人的袈裟之上。

  那袈裟的样式,正是会昌寺住持的规制。

  此人,便是会昌寺的住持。

  可他身边的女子又是谁?

  那身宫装,那份气度,无一不彰显着她皇室宗亲的身份。

  就在此时,那对“璧人”也终于注意到了月门外持刀而立的许元与神色惊骇的刘畅。

  女子的笑声戛然而止,脸上的媚意瞬间凝固。

  一丝慌乱自她眼底一闪而过,但很快便被一层冰冷的傲慢所取代。

  而那年轻的俊俏和尚,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。

 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,将自己的手臂从那女子的手中抽了出来,与她拉开了一步的距离。

  这个细微的动作,充满了欲盖弥彰的意味。

  年轻住持的脸色先是闪过一丝惊慌,随即化为浓浓的阴沉。

  他快步上前,挡在女子身前,一双桃花眼死死地盯着许元,声音中带着被撞破好事后的恼怒。

  “你们是何人?”

  “谁让你们擅闯此地的?”

  “不知道这里是贫僧的私人禅院,闲人免进吗?”

  他的声音极力维持着镇定,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,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
  许元没有回答。

  他的目光,平静地越过年轻住持,落在他身后那面带寒霜的绝色女子身上。

  一切,都串联起来了。

  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。

  先前那个被许元用刀吓瘫在地的知客僧,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,脸上还挂着泪痕。

  他一看到年轻住持,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指着许元,声音凄厉地哭喊道。

  “住持!住持!就是他!”

  “此人自称是大理寺的官差,不由分说,便持刀闯了进来!”

  “弟子阻拦不过,还请住持恕罪!”

  年轻住持听到“大理寺”三个字,瞳孔微微一缩。

  但紧接着,知客僧的话,便给了他发作的理由。

 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所有的心虚与慌乱,仿佛在这一刻,都转化为了滔天的怒火。

  他猛地一甩僧袖,对着许元厉声训斥。

  “好一个大理寺!”

  “好大的官威!”

  “本寺乃是太上皇御赐的皇家寺庙,先帝亦曾下过明诏,言明会昌寺乃清修之地,无论是皇室宗亲,还是朝中百官,无故不得擅闯,违者严惩不贷!”

  “你区区一个大理寺的官差,竟敢无视陛下诏令,持刀硬闯佛门圣地!”

  “是谁给你的胆子!”

 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,气势汹汹,仿佛要用这番话,将自己与那女子的不轨之事彻底掩盖过去。

  然而,面对他的雷霆之怒,许元却笑了。

  那笑容,冰冷而玩味。

  他心中的最后一块拼图,在此刻,终于落定。

  皇室。

  房家。

  还有这桩藏在佛门净地里的**。

  大唐历史上,能将这几个要素完美结合在一起的,还能有谁?

  高阳公主。

  辩机和尚。

  门外那辆奢华的马车,是高阳公主的座驾。

  而眼前这个色厉内荏的俊俏和尚,哪里是什么得道高僧,分明就是那个与公主私通,日后落得个腰斩下场的辩机!

  想通了这一点,许元心中再无半分波澜。

  他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,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,淡淡地瞥了辩机一眼。

  “奉命查案。”

  许元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。

  “大理寺,乃陛下亲设,掌天下刑狱,辨屈直,雪冤枉。”

  “奉王法,行天理。”

  他顿了顿,目光如同利剑一般,直刺辩机的心底。

  “别说是你这小小的会昌寺。”

  “便是大明宫,若是案情所需,本官一样能进去查。”

  “怎么?”

  许元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。

  “难道在你辩机和尚的眼里,这会昌寺的门槛,比皇宫还要高不成?”

  此言一出,辩机脸上的怒火瞬间凝固。

 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,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。

  这话,他没法接。

  承认会昌寺比皇宫门槛高?那是谋逆大罪!

  否认?那他刚才那番引经据典的训斥,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!

  “你……”

  辩机的嘴唇哆嗦着,你了半天,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

  “你这是强词夺理!”

  他憋了半天,终于挤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反驳。

  站在他身后的高阳公主,原本冰冷的俏脸上,也浮现出一抹凝重。

  她显然也没想到,眼前这个看似寻常的青年官员,竟如此的牙尖嘴利,三言两语便将辩机逼入了死角。

  辩机深吸一口气,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新的倚仗,惨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。

  他的眼神,再次变得阴狠而得意起来。

  “好,说得好!”

  他冷笑一声。

  “就算你大理寺能进皇宫,那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!”

  “本住持倒要问问你,你今日要查的,是什么案子?”

  “若是要调查我等凡俗僧人,倒也罢了。”

  他侧过身,露出身后那神情倨傲的女子,刻意提高了声音,语气中充满了炫耀与威胁。

  “可若是想调查皇室成员,你可有陛下的亲笔手令?”

  “没有手令,便是构陷皇亲,乃是死罪!”

 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许元,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跪地求饶的模样。

  “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!”

  “这位,乃是当今陛下的女儿,圣上亲封的——高阳公主殿下!”

  “你,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官差,胆敢在此冲撞公主凤驾,打扰贫僧与公主殿下论经说法。”

  “本住持问你,陛下的手令何在?”

  “若是拿不出来,本住持今日便要联合公主殿下,上本参你一个大不敬之罪!”

  辩机和尚的声音在清冷的后院中回荡,充满了冷意。

  他仿佛已经看到,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官吏,在“高阳公主”这四个字面前,吓得魂飞魄散,跪地求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