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李世民等人离开后。

  许元这才转过身,看向一旁的李治。

  此刻的李治,脸上还带着未褪的震撼,看向许元的眼神,充满了复杂难明的光彩。

  他这些天都跟着许元,但却没能发现许元所做的这一切,还是在等事情发生后,他才推断出了一部分真相。

  不过,许元却并未在意他的眼神,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,随手一抛。

  册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,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李治的面前。

  李治下意识地伸手接住,入手颇沉,封皮上用硬笔写着三个大字——《格物初篇》。

  “殿下。”

  许元的声音平静无波,听不出喜怒。

  “这是高炉改造的图纸,以及提纯钢水的辅料配方。”

  “陛下已经应允,钱粮人手,会即刻拨付。”

  “这半个月,便有劳殿下在此督办,务必让这些废料,脱胎换骨。”

  他的语气,不像是在请求一位亲王,更像是在给一个下属分派任务,理所当然,不容置喙。

  李治捏着那本册子,指节微微发白。

  他抬起头,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青年,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皇口中那种“不拘一格”的真正含义。

  这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漠然,仿佛皇权贵胄在他眼中,也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。

  半晌,李治才点了点头,声音还带着一丝少年的清亮。

  “许大人放心。”

  “我……定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

  许元微微颔首,算是回应。

  他没有再多看一眼那些价值连城的图纸,也没有再多交代一句,转身便向车间外走去。

  直到来到阳光下,这才慵懒的伸了个懒腰,在原地嚎了一嗓子。

  这半个多月来,从查验军械,到揪出内鬼,再到今日朝堂之上的惊天豪赌,他的精神一直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。

  此刻,弓弦终于可以稍稍松弛。

  “今晚可得好好放松一下!”

  许元自顾自的说着,脑海中,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。

  洛夕姑娘。

  那个在云舒坊中,素手调琴,眉眼如画的女子。

  算起来,他已经许久未曾去看过她了。

  脚步,不自觉地加快了。

  ……

  半个时辰后,云舒坊。

  暮色初垂,华灯初上。

  这里是长安城最温柔的销金窟,空气中都弥漫着脂粉的香气与丝竹的靡靡之音。

  许元一袭青衫,走入这片繁华之中,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,却又奇异地融洽。

  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前厅,那些迎来送往的龟奴、姑娘们见到他,都纷纷躬身行礼,口称“许大人”,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敬畏。

  没人敢上来招惹。

  所有人都知道,这位大人,是头牌洛夕姑**座上宾,更是连老鸨徐妈妈都得罪不起的人物。

  而且,这些天许元的事情也渐渐从宫中传了出来,如今已经有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。

  再加上他是陛下眼前的红人,自然没有人敢对他不敬。

  许元没管这些,径直走向后院,洛夕的“晚照阁”便在最清净的角落。

  还未走近,一个相熟的小丫鬟便提着灯笼,小碎步地迎了上来。

  “许大人,您来啦。”

  丫鬟脸上带着职业的笑容,但眼神却有些闪躲。

  许元点了点头,脚步未停。

  “洛夕姑娘呢?”

  小丫鬟的脚步一顿,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,低声道:

  “洛夕姑娘她……她正在天字一号房陪客。”

  许元的脚步,猛地停住了。

  他缓缓转过头,目光落在小丫鬟的脸上,眼神平静,却让那小丫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。

  周围的空气,仿佛在这一瞬间,冷了下去。

  “陪客?”

  许元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股子寒意。

  “陪的哪路客人,需要劳动她的大驾?”

  小丫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,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。

  “是……是扬州来的一位大盐商,出手……出手很阔绰。”

  扬州盐商。

  许元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
  他此前与洛夕第一次之后,便与老鸨徐妈妈约法三章。

  洛夕入云舒坊,是卖艺不卖身,如今更是他许元的人,从此以后,不见任何外客。

  为此,他还给了老鸨不少钱财。

  现在,云舒坊却还要洛夕去陪客?

  “天字一号房,是么?”

  他没有再看那小丫鬟一眼,抬脚便向着楼上最奢华的那个包间走去。

  他倒要看看,是哪个不长眼的,敢动他的人。

  “哎,许大人,许大人您别……”

  小丫鬟急得快要哭出来,想要阻拦,却又不敢。

  就在许元一只脚踏上楼梯的瞬间,一道身影如风一般从旁边的账房里闪了出来,堪堪拦在了他的面前。

  来人一身锦绣,满头珠翠,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,正是云舒坊的老鸨,徐妈妈。

  “哎哟,我的许大人,您可算是来了,奴家都盼了您好些日子了!”

  徐妈妈笑得一脸谄媚,张开双臂,看似热情,实则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许元的去路。

  “洛夕姑娘房里一直给您温着上好的雨前龙井呢,您快随我来,先去歇歇脚,润润喉。”

  她一边说着,一边就要拉许元的袖子,想将他引向洛夕的阁楼。

  许元的手臂微微一震,一股巧劲发出,便让徐妈**手落了个空。

  他的目光越过徐妈**肩膀,望向楼上那扇紧闭的房门,声音冷得像是腊月的寒冰。

  “徐妈妈。”

  “我记得,我跟你说过的话。”

  徐妈妈脸上的笑容一僵,随即又立刻化开,赔笑道:

  “许大人,您瞧您说的,您的话,奴家哪个字敢忘?”

  “只是今日这事儿,是个意外,真的是个意外。”

  “您先去洛夕姑娘房里稍坐片刻,她那边……很快就结束了。”

  她一边说,一边给旁边的小丫鬟使眼色,显然是不想把事情闹大,搅黄了楼上那位财神爷的兴致。

  许元的脸色,越发阴沉。

  “很快是多快?”

  “我的女人,在里面陪别的男人喝酒,你让我去她房里喝茶等她?”

  他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记重锤,敲在徐妈**心上。

  “你觉得,这合适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