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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霍、去、病！”
卫青在霍去病亲上去的同一时刻，脸色瞬间黑如锅底，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。
手臂一用力，直接将还在得意的小子整个人提溜得双脚离地。
他心中又气又急，万万没想到这个侄儿如此胆大妄为，竟敢对公主做出如此僭越之举！
更何况……更何况他与公主才是一对，这小子一个十二岁的毛头孩子，算怎么回事？！
接下来的时间里，卫青强压着怒火，简单向金姣解释了原委。
原来是霍去病来长安投奔他后，性子桀骜，又因是卫青的侄子，难免被一些看卫青不顺眼的权贵家子弟故意找茬。
霍去病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，谁来招惹他，必被他狠狠报复回去，打架斗殴成了家常便饭。
卫青军务繁忙，起初并未察觉，直到这次事情闹得有些大，他才知晓。
一气之下便将这惹祸的外甥拎到公主府，本想让她看看这孩子的顽劣，却没想闹出后面这一串。
卫青讲述时，霍去病还被拎在半空，兀自不服气地挥舞着拳头，叫嚣着：
“是他们先惹我的！下次我还把他们打趴下！”
那副混不吝的小霸王模样，又把金姣逗得笑个不停，觉得这孩子鲜活有趣，比他舅舅小时候恐怕还要调皮几分。
然而，当霍去病无意间提到，那群欺负他的人里，有个总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、长得金尊玉贵特别好看的小男孩，名字似乎叫“韩琼”时……
金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如同被寒风吹熄的烛火，一点点黯淡下去，最终消失无踪。方才还洋溢着欢声笑语的花厅，气氛骤然变得凝滞而微妙。
卫青敏锐地察觉到了金姣的变化，立刻停下话头，警告性地瞥了霍去病一眼，示意他别再说了。
霍去病虽然年纪小，却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陡然降温，他看着金姣瞬间冷淡下来的神色，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忐忑和不安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。
金姣看着霍去病那带着几分惊慌和茫然的眼神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，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。
她语气平淡地安排道：“既然来了，就在府里住下吧，空院子多的是，也省得你再出去受委屈。”
又简单寒暄了两句，她便借口身子乏了，转身离开了花厅，背影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仓促和落寞。
卫青看着她离去的方向，眉头微蹙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心疼。
而被放下来的霍去病，则挠了挠头，看着仙女公主突然冷淡离开，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，还有些委屈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卫青将还在兀自不服气、嘀嘀咕咕的霍去病塞给府中管事，仔细叮嘱看好他，莫要再惹出乱子，这才转身，朝着金姣寝卧的方向走去。
他脚步放得极轻，心中如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。
他大概能猜到金姣因何不快。
关于公主、韩嫣以及那位小公子韩琼的过往，被宫闱深深掩埋，极少有人敢提及，也极少有人知晓全貌。
卫青只知道韩琼是金姣的亲生儿子，也知道韩嫣是名正言顺的驸马都尉。
他隐约听闻，是在先帝时期发生了某些变故，导致公主对韩嫣厌恶至极，连带着，也疏远了那个与韩嫣容貌酷似的儿子。
这些年在朝中，韩嫣没少借着职权之便给他使绊子。
每次宫宴或朝会相遇，韩嫣看他的眼神，即便掩饰得再好，那蚀骨的嫉妒和怨恨也会从眼底丝丝缕缕地渗出来。
卫青自然也对韩嫣殊无好感，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明枪暗箭，更因为——
无论公主多么不待见韩嫣，每年宫中年节大宴，能够名正言顺坐在金姣身旁那个位置的，永远都是韩嫣。
他卫青，即便与公主情深意重，即便满长安皆知他是公主的心头好，没有那名分，终究是隔了一层，见不得光。
思绪纷杂间，他已走到寝卧门外。
侍女无声地行礼，为他轻轻推开门。
室内光线微暗，金姣并未点灯，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，背对着门口，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庭院中枯寂的枝桠。
单薄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，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琉璃美人。
卫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，泛起细密的疼。
他缓步上前，动作轻柔地，从身后缓缓环抱住她，将下巴轻轻抵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。
金姣没有动，也没有说话，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对外界的感知都已模糊。
两人就这样依偎着，在逐渐弥漫的暮色里沉默，唯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交织。
窗外的天光一点点暗下去，室内愈发昏暗，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久到卫青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，金姣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，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飘忽和沙哑：
“我曾经……很期待他的到来。”
她开始讲述，语速很慢，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页被泪水浸透、已然脆弱的过往。
“那时候，阿翁还在……他知道我有了身孕，很高兴，说要亲自给孩子取名……我那时想，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，都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……”
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、近乎虚幻的温柔，但很快，那点微光便熄灭了，被浓重的晦暗取代。
“可是后来……阿翁走了……我感觉我的天也塌了……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，冷的……我看不见光，听不见声音……只觉得累，哪里都疼……”
卫青收紧了手臂，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，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回忆中的寒意。
“那时候，我恨所有人……恨他们拦着我不让我见阿翁最后一面……
恨韩嫣的懦弱和无用……连带着……连带着看到那个孩子，看到他越来越像韩嫣的眉眼……
我就控制不住地烦躁，厌恶……我觉得他的一切都在提醒我那段最痛苦、最绝望的日子……”
她的声音开始颤抖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：
“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恨屋及乌，连我自己也以为是……我把他推得远远的，不许他出现在我面前……我以为这样就能好受些……”
“可是后来……等我慢慢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挣扎出来，我才明白……我不是恨他……我是……我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……”
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，一滴一滴，落在卫青环抱着她的手臂上，灼得他皮肤生疼。
“我错过了他咿呀学语，错过了他蹒跚学步……我把他带到这个世上，却在他最需要母亲的时候，亲手把他推开……
我甚至……我甚至不敢走到他面前……我怕看到他眼睛里的疏离和害怕……我怕他……恨我……”
她泣不成声，积蓄了多年的愧疚和悔恨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。
“我的琼儿……他该有多难过……他什么都不知道，他只是一个孩子……是我这个做母亲的……对不起他……”
卫青听着她破碎的哭诉，感受着她身体因极度悲伤而带来的颤抖，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绞痛，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无法想象，当年那个骤然失去如山父爱、又被巨大悲伤和产后情绪折磨的公主.
是如何独自一人在那片绝望的泥沼中挣扎，以至于做出了日后让她追悔莫及的决定。
他再也忍不住，小心翼翼地，带着无限的怜惜，将她的身子转过来，让她与自己面对面。
昏暗的光线下，她脸上泪痕交错，眼眶通红.
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或明媚笑意的眼眸，此刻盛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茫然，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。
卫青心中大恸，伸出手，用指腹极其轻柔地、一遍遍拭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，却怎么也擦不干。
他俯下身，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，鼻尖相触，呼吸交融。
他看进她盈满水光的眼底，声音低沉而坚定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：
“姣姣，听我说，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“霍、去、病！”
卫青在霍去病亲上去的同一时刻，脸色瞬间黑如锅底，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。
手臂一用力，直接将还在得意的小子整个人提溜得双脚离地。
他心中又气又急，万万没想到这个侄儿如此胆大妄为，竟敢对公主做出如此僭越之举！
更何况……更何况他与公主才是一对，这小子一个十二岁的毛头孩子，算怎么回事？！
接下来的时间里，卫青强压着怒火，简单向金姣解释了原委。
原来是霍去病来长安投奔他后，性子桀骜，又因是卫青的侄子，难免被一些看卫青不顺眼的权贵家子弟故意找茬。
霍去病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，谁来招惹他，必被他狠狠报复回去，打架斗殴成了家常便饭。
卫青军务繁忙，起初并未察觉，直到这次事情闹得有些大，他才知晓。
一气之下便将这惹祸的外甥拎到公主府，本想让她看看这孩子的顽劣，却没想闹出后面这一串。
卫青讲述时，霍去病还被拎在半空，兀自不服气地挥舞着拳头，叫嚣着：
“是他们先惹我的！下次我还把他们打趴下！”
那副混不吝的小霸王模样，又把金姣逗得笑个不停，觉得这孩子鲜活有趣，比他舅舅小时候恐怕还要调皮几分。
然而，当霍去病无意间提到，那群欺负他的人里，有个总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、长得金尊玉贵特别好看的小男孩，名字似乎叫“韩琼”时……
金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如同被寒风吹熄的烛火，一点点黯淡下去，最终消失无踪。方才还洋溢着欢声笑语的花厅，气氛骤然变得凝滞而微妙。
卫青敏锐地察觉到了金姣的变化，立刻停下话头，警告性地瞥了霍去病一眼，示意他别再说了。
霍去病虽然年纪小，却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陡然降温，他看着金姣瞬间冷淡下来的神色，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忐忑和不安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。
金姣看着霍去病那带着几分惊慌和茫然的眼神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，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。
她语气平淡地安排道：“既然来了，就在府里住下吧，空院子多的是，也省得你再出去受委屈。”
又简单寒暄了两句，她便借口身子乏了，转身离开了花厅，背影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仓促和落寞。
卫青看着她离去的方向，眉头微蹙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心疼。
而被放下来的霍去病，则挠了挠头，看着仙女公主突然冷淡离开，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，还有些委屈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卫青将还在兀自不服气、嘀嘀咕咕的霍去病塞给府中管事，仔细叮嘱看好他，莫要再惹出乱子，这才转身，朝着金姣寝卧的方向走去。
他脚步放得极轻，心中如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。
他大概能猜到金姣因何不快。
关于公主、韩嫣以及那位小公子韩琼的过往，被宫闱深深掩埋，极少有人敢提及，也极少有人知晓全貌。
卫青只知道韩琼是金姣的亲生儿子，也知道韩嫣是名正言顺的驸马都尉。
他隐约听闻，是在先帝时期发生了某些变故，导致公主对韩嫣厌恶至极，连带着，也疏远了那个与韩嫣容貌酷似的儿子。
这些年在朝中，韩嫣没少借着职权之便给他使绊子。
每次宫宴或朝会相遇，韩嫣看他的眼神，即便掩饰得再好，那蚀骨的嫉妒和怨恨也会从眼底丝丝缕缕地渗出来。
卫青自然也对韩嫣殊无好感，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明枪暗箭，更因为——
无论公主多么不待见韩嫣，每年宫中年节大宴，能够名正言顺坐在金姣身旁那个位置的，永远都是韩嫣。
他卫青，即便与公主情深意重，即便满长安皆知他是公主的心头好，没有那名分，终究是隔了一层，见不得光。
思绪纷杂间，他已走到寝卧门外。
侍女无声地行礼，为他轻轻推开门。
室内光线微暗，金姣并未点灯，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，背对着门口，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庭院中枯寂的枝桠。
单薄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，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琉璃美人。
卫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，泛起细密的疼。
他缓步上前，动作轻柔地，从身后缓缓环抱住她，将下巴轻轻抵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。
金姣没有动，也没有说话，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对外界的感知都已模糊。
两人就这样依偎着，在逐渐弥漫的暮色里沉默，唯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交织。
窗外的天光一点点暗下去，室内愈发昏暗，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久到卫青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，金姣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，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飘忽和沙哑：
“我曾经……很期待他的到来。”
她开始讲述，语速很慢，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页被泪水浸透、已然脆弱的过往。
“那时候，阿翁还在……他知道我有了身孕，很高兴，说要亲自给孩子取名……我那时想，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，都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……”
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、近乎虚幻的温柔，但很快，那点微光便熄灭了，被浓重的晦暗取代。
“可是后来……阿翁走了……我感觉我的天也塌了……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，冷的……我看不见光，听不见声音……只觉得累，哪里都疼……”
卫青收紧了手臂，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，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回忆中的寒意。
“那时候，我恨所有人……恨他们拦着我不让我见阿翁最后一面……
恨韩嫣的懦弱和无用……连带着……连带着看到那个孩子，看到他越来越像韩嫣的眉眼……
我就控制不住地烦躁，厌恶……我觉得他的一切都在提醒我那段最痛苦、最绝望的日子……”
她的声音开始颤抖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：
“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恨屋及乌，连我自己也以为是……我把他推得远远的，不许他出现在我面前……我以为这样就能好受些……”
“可是后来……等我慢慢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挣扎出来，我才明白……我不是恨他……我是……我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……”
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，一滴一滴，落在卫青环抱着她的手臂上，灼得他皮肤生疼。
“我错过了他咿呀学语，错过了他蹒跚学步……我把他带到这个世上，却在他最需要母亲的时候，亲手把他推开……
我甚至……我甚至不敢走到他面前……我怕看到他眼睛里的疏离和害怕……我怕他……恨我……”
她泣不成声，积蓄了多年的愧疚和悔恨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。
“我的琼儿……他该有多难过……他什么都不知道，他只是一个孩子……是我这个做母亲的……对不起他……”
卫青听着她破碎的哭诉，感受着她身体因极度悲伤而带来的颤抖，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绞痛，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无法想象，当年那个骤然失去如山父爱、又被巨大悲伤和产后情绪折磨的公主.
是如何独自一人在那片绝望的泥沼中挣扎，以至于做出了日后让她追悔莫及的决定。
他再也忍不住，小心翼翼地，带着无限的怜惜，将她的身子转过来，让她与自己面对面。
昏暗的光线下，她脸上泪痕交错，眼眶通红.
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或明媚笑意的眼眸，此刻盛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茫然，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。
卫青心中大恸，伸出手，用指腹极其轻柔地、一遍遍拭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，却怎么也擦不干。
他俯下身，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，鼻尖相触，呼吸交融。
他看进她盈满水光的眼底，声音低沉而坚定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：
“姣姣，听我说，这不是你的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