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明 第446章 卫虚饷空,流民聚患

小说:皇明 作者:雨落未敢愁 更新时间:2025-10-18 17:38:41 源网站:2k小说网
  ();

  察汗淖尔北岸的营地。

  晨光从草原尽头漫上来,淡金色的光洒在满地狼藉上。

  翻倒的帐篷、散落的兵器、凝固的血渍混着白色的盐粒,在地上结成斑驳的硬块,空气中还弥漫着马奶酒的酸腐味、血腥味与盐田特有的咸苦。

  经过一夜的厮杀喊杀声早已停歇。

  只剩下宣镇兵卒们清理战场的脚步声,以及俘虏们压抑的啜泣。

  几十名幸存的叛兵被绳子捆着,像一串蚂蚱似的蹲在地上,个个垂头丧气,有的身上还带着伤,血痂粘在破烂的衣甲上,眼神里满是麻木与恐惧。

  黑云龙就混在其中,他的甲胄早已被扯得不成样子,脸上沾着尘土与泪痕,双腿间湿漉漉的,一股腥臊味顺着风飘过来。

  昨夜明军冲进来时,他吓得屎尿失禁,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,**也不敢,就被明军按在地上捆了个结实。

  “总镇,叛兵都清点完毕了,活口四十六人,其余皆被斩杀。”

  一名亲兵走到马世龙身边,躬身禀报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黑云龙,眉头皱了皱,显然也闻到了那股异味。

  马世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黑云龙,只见后者正死死低着头,肩膀不停颤抖,嘴唇哆嗦着,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
 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,抬手捏了捏鼻子,语气里满是嫌弃:

  “把这些人都押上囚车,带回宣府交由经略公处置。

  尤其是这个黑云龙,看好了,别让他在路上寻短见。”

  这厮是杀死钦差张鹤鸣的直接凶手,肯定不能便宜他的。

  什么凌迟处死,剥皮实草,这类刑罚,肯定是要招呼在他身上的。

  “末将领命!”

  亲兵应下,挥手示意手下将俘虏往营地外的囚车押去。

  黑云龙被两个亲兵架着,踉跄地往前走,路过马世龙身边时,终于鼓起勇气抬头,声音带着哭腔:

  “马将军……求您开恩……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,饶了我吧。

  我是被王国樑逼的……我不想反啊……”

  马世龙连眼皮都没抬,冷声道:

  “到了宣府,对着经略公说去。”

  黑云龙还想再说什么,却被亲兵推搡着往前走,只剩下一串绝望的呜咽,渐渐消失在盐田的方向。

  处理完俘虏,马世龙才带着几名亲卫走出营地。

  刚到盐田边缘,就见苏布地正骑着马,在几十名蒙古骑兵的簇拥下等着。

  那蒙古酋长依旧穿着那身镶铜钉的皮甲,只是此刻没了夜里的警惕,双手不停地搓着,脸上堆着谄媚的笑。

  见马世龙出来,立刻催马迎上来,连语气都热络了几分:

  “马将军!可算等到你了!那王国樑……想必已经授首了吧?”

  马世龙点了点头,语气平静:

  “自然。他的人头已经收好,待带回宣府示众。”

  苏布地的眼睛瞬间亮了,搓手的动作更频繁了,话里的试探也藏不住了:

  “那……熊经略答应的一万两银子,不知马将军此刻是否方便……”

  他一边说,一边偷偷打量马世龙的神色,生怕对方翻脸不认账。

  草原上的部落早就听说,明军的将领有时为了省银子,会找借口斩杀前来领赏的蒙古酋长,再把人头当成“叛贼”的功绩上报,他可不想栽在这里。

  马世龙看他这副既贪婪又警惕的模样,心里暗自好笑,却也没点破,只是说道:

  “银子我已让人在独石堡备好,你随我过去取便是。”

  “独石堡?”

  苏布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连忙摆了摆手,语气里带着几分慌乱。

  “不了不了!马将军,独石堡我就不去了。

  明军的大营,我们蒙古人进去多有不便,我就在堡外的十里坡等着您,您让人把银子送过去就行!”

  他这话里的小心思,马世龙哪里不懂。

  独石堡是明军的边防要地,此刻有一部分兵力驻守在那里,苏布地怕自己一进去,就被明军扣下,到时候别说银子,连小命都保不住。

  这些年明军与蒙古部落打交道,类似“诱杀鞑酋”的传闻确实不少,也难怪他会这么警惕。

  马世龙也不勉强,只是淡淡一笑:

  “既然你心存疑虑,那便在十里坡等着。

  我让人把银子送过去,绝不会少你一两。”

  苏布地这才松了口气,脸上又堆起笑:

  “多谢马将军体谅!我这就去十里坡等着,麻烦您尽快!”

  说罢,他对着马世龙拱了拱手,拨转马头,带着手下的骑兵往独石堡的方向去了,只是走得很慢,显然是在刻意保持距离。

  马世龙看着他的背影,摇了摇头,随即翻身上马,带着亲卫往独石堡赶去。

  晨光已经升得更高了,照亮了草原上的小路,远处独石堡的轮廓在薄雾中渐渐清晰,城墙上的明军旗帜随风飘扬。

  回到堡内时,麻承训早已等候在城门内,见他回来,连忙上前:

  “将军,王国樑的事办妥了?”

  “办妥了,人头在此。”

  马世龙指了指亲卫手里的布包,随即吩咐道:

  “把之前准备好的一万两银子装上马车,送到十里坡给苏布地。

  记住,当面点清,别让他挑出毛病。”

  “将军放心,我这就去安排。”

  麻承训应下,转身去调拨银子。

  不多时,一辆装满银子的马车便从堡内驶出,马车上都堆着沉甸甸的银锭,用麻布包着,阳光一照,泛着晃眼的白光。

  十里坡上,苏布地正焦躁地来回踱步,时不时往独石堡的方向张望。

  直到看到马车的影子,他才眼睛一亮,快步迎上去。

  待亲兵掀开麻布,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锭,苏布地的呼吸都急促了,他伸手拿起一锭银子,放在嘴里咬了咬。

  只见这银锭齿痕清晰,是十足的官银。

  “哈哈哈!马将军果然是守信用的人!”

  苏布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,连忙吩咐手下将银子搬上自己的骆驼。

  “以后马将军若是还有这种‘带路’的差事,尽管找我苏布地!

  只要银子到位,漠南草原上,没有我找不到的人!”

  待银子都搬完,他对着独石堡的方向拱了拱手,语气里满是殷勤:

  “告诉马将军,那我就先回去了!

  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,派人传个信就行!”

  说罢,便带着满载银子的骆驼队,兴冲冲地往草原深处去了,那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轻快。

  马世龙站在独石堡的城楼上,看着苏布地的队伍消失在草原尽头,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。

 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环首刀,目光望向更远处的漠南草原,眼神变得深邃。

  今日这一万两银子,不过是给这个苏布地的一点点好处。

  等熊经略整顿完九边,宣府、大同、山西的边防都稳固了,这些蒙古部落,要么归顺大明,要么就只能滚出漠南草原。

  三日后。

  宣府城。

  镇城之中,热闹非凡。

  城中南大街,两侧的商铺齐刷刷掀开门板。

  粮铺前堆着黄澄澄的粟米、白花花的面粉、

  布庄的伙计正将一匹匹靛蓝、赭石色的棉布挂出门面。

  铁器铺里传来“叮叮当当”的锻打声。

  连街角的小吃摊都摆上了冒着热气的胡饼、豆浆,往来的行人摩肩接踵,大多是穿着青色号服的军户,或是挑着货担的小商贩,脸上都带着几分久违的活络气。

  这变化,全是皇商入镇带来的。

  自打熊廷弼坐镇宣府,便请旨让内府皇商牵头,带着江南的丝绸、山东的粮食、山西的铁器,源源不断地运进镇城。

  往日里紧缺的盐巴、茶叶,如今在杂货铺里随手就能买到。

  军户们盼了半年的军饷,也终于足额补发。

  银锭沉甸甸地揣在怀里,不少军户趁着休沐,带着家人来街上采买。

  给孩子扯块新布做衣裳,给媳妇买盒胭脂,再给自家的战马添副耐磨的马蹄铁,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洪亮了几分。

  “张大哥,你这马鞍是新打的?”

  一个年轻军户指着同伴胯上的黑铁马鞍,眼里满是羡慕。

  那军户咧嘴一笑,拍了拍马鞍:

  “可不是!补发了三个月军饷,赶紧来铁匠铺打了副新的。

  之前那副都裂了缝,再用就得摔下来了!”

 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粮铺走去,身后跟着拎着布包的妇人,眉眼间满是笑意。

  镇城的热闹,却没让经略府里的熊廷弼放松半分。

  此刻他正坐在案前,手里捏着一份厚厚的卫所军册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
  册页上密密麻麻记着各卫所的兵员数:

  宣府左卫“在册八千,实到两千三”。

  万全右卫“在册七千五,实到一千八”。

  怀安卫“在册六千,实到一千五”……

  算下来,整个宣府镇账面上的八万战兵,实际清点下来竟只有三万余人,再减去王国樑谋反时战死、叛逃的五千多人,如今能战的,只剩两万五千人。

  “荒唐!”

  熊廷弼重重将军册拍在案上,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了出来。

  他在辽东见惯了吃空饷的弊病,却没料到宣府竟糜烂到这个地步。

  五万多的空额,意味着每年有数十万两军饷被各级军官私吞,有的卫所甚至连营寨都塌了半边,名册上的“士兵”,要么是军官的佃户,要么是早已亡故的老卒,连人影都找不到。

  再加上王国樑叛乱时,不少忠心的战兵死在叛军刀下,如今这两万五千人,要守着宣府千里边墙,简直是杯水车薪。

  “经略公,卫所的老卒说,永乐年间宣府光战兵就有十五万,如今……”

  旁边的参军低声补充,话里满是无奈。

  熊廷弼揉了揉眉心,目光落在案角的“流民招募令”上。

  这几日,他已让人在宣府四郊贴出告示,招募因战乱流离的流民充当辅兵。

  管吃管住,每月发粮、三百文钱,愿意参军的流民还能分到一小块荒地,待训练有成,便可补入战兵。

  告示贴出才三日,就有上千流民来报名,大多是身强力壮的青壮,眼里满是求生的迫切。

  “两万五千战兵,至少要再补两万五,才能凑够五万之数。”

  熊廷弼手指在军册上划过,语气坚定。

  “流民里的青壮,挑些底子好的,由陈策带着训练,先当辅兵守城墙、运粮草,等练出章法了,再补进卫所当战兵。

  剩下的老弱妇孺,就让他们去开垦城外的荒地,种些粟米、荞麦,也能少耗些军粮。”

  参军刚要应下,门外突然传来亲卫的脚步声,人还没进门,声音就先传了进来:

  “经略公!好消息!

  马总镇、陈总镇从草原回来了!

  王国樑的人头,给您带回来了!”

  熊廷弼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亮色。

  他起身走到门口,就见亲卫正躬身站在廊下,脸上满是兴奋:

  “马总镇说,他们在独石堡没多停,直接带着队伍回了城,此刻已到城外十里,正往这边来!”

  “好!”

  熊廷弼大步走到庭院里,对着内侍吩咐。

  “备马!本经略要出城迎接!”

  王国樑的人头不仅是宣府谋反案的结束,更是给朝廷的定心丸。

  把这颗人头送到京师,既能让陛下安心,也能震慑那些还在观望的边镇将领。

  不多时。

  熊廷弼便带着亲兵出了宣府城门。

  城外的官道上,远远传来马蹄声,只见马世龙、陈策率领着一队骑兵疾驰而来,马世龙怀里捧着一个木匣,匣上盖着红布,正是装着王国樑人头的盒子。

  骑兵们身上还沾着草原的黄沙,却个个精神抖擞,见到城门口的熊廷弼,纷纷勒住战马,翻身下马。

  “末将马世龙、陈策,参见经略公!”

  两人单膝跪地,马世龙双手将木匣举过头顶。

  “幸不辱命,王国樑已授首,特将其人头带回,听候经略公处置!”

  熊廷弼上前一步,亲手扶起两人,目光落在木匣上,语气沉缓:

  “辛苦二位了。

  王国樑这颗人头,要即刻送往京师,向陛下报捷。

  让朝中看看,宣府的叛乱,已彻底平定!”

  周围的亲兵、百姓纷纷欢呼起来,不少人踮着脚想看看那木匣,眼里满是解气。

  王国樑谋反时,多少人家破人亡,如今叛首伏诛,总算能告慰死者了。

  熊廷弼看着眼前的热闹,心里却没多少轻松。

 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,那里是大同镇的方向。

  宣府的事了了,接下来便是大同。

  那地方比宣府更复杂,吃空饷的情况更严重,边军里也不乏心怀叵测之辈。

  不过,他心中倒是没有什么压力:

  “大同镇的那些人,要是识相,就乖乖配合整顿;若是敢学王国樑,弑杀钦差、起兵谋反……

  我倒要看看,他们的胆子,够不够大!”

  另外一边。

  大同镇

  自洪武初年徐达北征筑城始,大同便成了大明北疆的一道铁闸。

  洪武五年,徐达奉太祖旨意扩建大同城,将旧城垣向外拓出三里,用青砖包砌,城高三丈五尺,阔三丈,四门之上各筑城楼,瓮城、角楼环伺,连护城河都挖得三丈宽、一丈深。

  这般规制,便是为了抵御北元残部的袭扰,让大同成为拱卫山西、屏障京师的“北门锁钥”。

  到了永乐七年,成祖设大同镇总兵官建制,钦命将领统辖边军,自此,大同正式跻身“九边重镇”之列,成了大明北疆防御体系中举足轻重的一环。

  若从高空俯瞰,大同镇的疆域堪称辽阔。

  北接阴山山脉,长城如一条巨龙,蜿蜒在山脊之上,阳和口、杀虎口等关隘扼守着蒙古部落南下的要道。

  东依太行山脉西麓,飞狐陉、紫荆陉等古道穿山而过,一旦大同有失,敌军便可借道直逼京师。

  西抵吕梁山余脉,管涔山、芦芽山形成天然屏障,阻挡着西北方向的威胁。

  南临汾河盆地,平坦的河谷地带既是粮产区,也是大同与太原府联络的生命线。

  这般“群山环绕、长河襟带”的地理格局,让大同成了进退有据的战略要地,也注定了它“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”的防御使命。

  在军事建制上,大同镇的体系堪称精密。

  全镇实行四级管理:

  最高为镇守总兵官,统辖阳和、大同左卫、大同右卫、朔州四道。

  每道下辖三路,四道共九路。

  如阳和道辖顺圣川东、顺圣川西、蔚州路,大同左卫道辖左卫、右卫、平虏路,各路分管辖区内的军堡与卫所。

  全镇共辖七十座重要城堡,大到可驻数千人的左卫城、右卫城,小到仅容百人的哨堡,每座城堡都配置一名守备,负责日常戍守与工事修缮。

  大同镇额定官兵八万三千人,战马两万三千一百七十七匹,这般兵力,在九边各镇中仅次于宣府、辽东,可见朝廷对其重视。

  官员配置上,除镇守总兵官外,设协守副总兵一人,辅佐总兵统筹军务。

  参将九人,分驻九路,直接管辖各路兵马。

  比如阳和参将驻阳和城,专司防御阴山方向的蒙古部落。

  平虏参将驻平虏城,重点防范河套地区的袭扰。

  这些将领多是久历沙场的宿将,个个熟悉边地军务,只是近年来受“吃空饷”之风影响,不少职位成了权贵子弟的“镀金之地”,真正能打仗的将领,反倒越来越少。

  大同镇的防御工事,更是集大明边墙技术之大成。

  核心是嘉靖年间构筑的“内五堡”防御群。

  即镇边堡、镇川堡、宏赐堡、镇虏堡、镇河堡,这五座堡垒呈“一字长蛇阵”排布在大同城北三十里处,堡与堡之间相距十里,堡内驻有精锐边军,堡外挖有深壕,壕边植满荆棘,形成第一道纵深防线。

  这套工事是嘉靖二十四年,总督翁万达为抵御俺答汗入侵所建,建成后,多次挫败蒙古部落的突袭,成了大同城北的“铁壁”。

  再往外,便是成化二十一年,延绥巡抚余子俊督建的边墙体系。

  这段边墙西起大同右卫,东至阳和口,全长三百余里,墙体用夯土筑成,外包青砖,高两丈五尺,顶阔一丈五尺,可容两马并行。

  每隔二里筑一座墩台,墩台高三丈,台上驻有哨卒,台下可藏兵百人,遇有敌情,墩台之间可通过举烟、鸣炮传递信号。

  白日举烟,黑夜点火,若遇大队敌军,再鸣炮为号,半日之内,消息便可传遍全镇。

  这套边墙与墩台、壕堑结合,形成了第二道防线,与内五堡呼应,构成“内外联防”的格局。

  最外围的,便是覆盖全镇的烽火通讯网。

  四道九路下辖的七十座城堡,每座城堡都设有烽火台,大城堡旁设三座,小哨堡旁设一座,烽火台之间相距三里,形成密集的信号网络。

  一旦蒙古部落入境,最前沿的哨堡先举火,相邻的烽火台依次传递,不到一个时辰,总兵府便可得知入侵的方向与兵力。

  这套系统在成化、弘治年间运转流畅,只是到了万历后期,因边军缺饷、哨卒逃亡,不少烽火台成了空台,通讯效率大打折扣。

  正因这般重要的战略地位,大同才被称为“京师之藩屏”。

  可以说,大同安,则北疆安;大同乱,则京师危。

  然而,这般雄关重镇,如今却隐伏着巨大的隐患。

  越往大同以西,靠近陕西的方向,气候越发干旱。

  自天启元年入夏以来,陕西北部、山西西部便滴雨未下,田地里的庄稼尽数枯死,河沟里的水干涸见底,百姓们吃不上饭,只能背井离乡,往相对富庶的大同方向逃来。

  起初。

  只是零星的流民,靠着乞讨为生。

  可到了天启二年春,流民竟渐渐聚成了规模,少则数百人,多则上千人,成了“成建制”的流民群体。

  他们不像寻常流民那般四散逃亡,而是盘踞在大同以西的左云县、右玉县等偏远县域,占了废弃的军堡作为聚集地。

  这些流民大多是农民,也有少量逃兵、手工业者,他们虽未举起反旗,却已开始劫掠过往商旅。

  大同到陕西的商道上,常有驮着粮食、布匹的商队被劫,商人们要么被抢走货物,要么被勒索“买路钱”,稍有反抗,便会被流民殴打,甚至杀害。

  左云县的百姓更是不堪其扰。

  流民们缺粮时,会偷偷潜入村庄,抢百姓的存粮。

  缺盐时,会砸开县城外的盐铺;到了夜里,还会在县城外游荡,吓得百姓不敢出门。

  地方官也曾派兵驱赶,可流民人数太多,官兵一到,他们便躲进深山。

  官兵一走,他们又回到军堡,往复几次,地方官也没了办法,只能上报大同镇总兵府,请求派兵围剿。

  只是此刻的大同镇,自身也面临着“吃空饷”的困境。

  账面上有八万三千官兵,实际能调动的,不过三万余人,还要分守七十座城堡,根本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对付流民。

  更让人忧心的是,这些流民中,有不少是陕西边军的逃兵,他们懂武艺、会布阵,若是长期盘踞,难保不会生出反叛之心。

  这些情报,便是锦衣卫千户,卢剑星调查出来的结果。

  如果说宣府的主要问题是边军造反的话。

  那么

  大同镇以西的问题,那就是百姓要造反了。

  若是,朝廷将这些边镇将领逼急了。

  边军裹挟着民乱,恐怕真可能出大乱子。

  而且

  大同镇流民的隐患,背后,想必也有人在推波助澜!

  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