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三个字,像三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地扎进了贾琅的眼底。

  他心中并未生出半分惊愕,只有一片冰冷的、早已预料到最坏情况的死寂。

  警铃大作,却无声。

  这根线索的出现,如同一只沾满了剧毒的钩子,将忠顺王府那桩足以动摇国本的谋逆大案,与荣国府那早已腐朽不堪的内务,死死地勾连在了一起。

  是敌人精心设计的嫁祸之计,用一个贾府的家奴来脏他的手?

  还是说,贾府这棵看似枝繁叶茂的百年大树,其根系,早已被这些家生子奴才,啃食得千疮百孔,烂到了骨子里?

  贾琅缓缓地,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。

  那白色的雾气,在这冰冷的地窖中久久不散,如同他心中那片翻涌的杀机。

  直接去荣府,拿下赖大,当面对质?

 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刹那,便被他毫不犹豫地掐灭。

  下下之策。

  不仅会立刻打草惊蛇,让忠顺王府那条真正的毒蛇瞬间沉入水底,更会彻底暴露自己拥有超乎想象的情报来源。

  那不是查案,那是自焚。

  他必须在不与赖大发生任何物理接触的情况下,查清其背后的全部真相。

  贾琅的目光,重新落回了那张散发着幽光的羊皮卷之上。

  他再次将意念沉入,这一次,他没有直接查询“赖大”这个名字,那太明显,太直接。

  他向那深不可测的系统,下达了一个更加隐蔽、更加刁钻,却又直插问题核心的指令。

  “交叉检索。”

  “目标一:赖大,及其所有直系亲族。”

  “目标二:近一年内,所有非正常的大额财产变动。”

  “目标三:将以上所有数据,与忠顺王府名下所有产业,进行数据交叉比对。”

  指令下达。

  他推断,如此重大的军械转运,绝非普通的人情或小恩小惠所能驱动。

  在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奴仆忠诚背后,必然存在着一条庞大到足以让任何人背叛主家的、冰冷的利益输送链条。

  羊皮卷上的幽光骤然流转!

  无数道由微光构成的、代表着海量信息的复杂数据流,在那张小小的卷面之上,如同星河般,飞速流转,筛选,重组!

  不过数息之间,那片狂乱的数据流骤然停止。

  所有无关的信息尽数隐去,最终浮现出的结果,却并非一条简单的金钱流向,其复杂与阴狠的程度,竟连贾琅都感到了一丝心惊!

  结果显示,赖大,并未直接从忠顺王府收取过任何一文钱。

  他名下的所有田产、铺子,其来源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。

  然而,在这张白纸之下,一张由无数条细小的、肮脏的黑色血管组成的地下金融网络,赫然显现!

  赖大,竟通过放印子钱,在京城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地下钱庄网络!

  这张网,上至朝中急需用钱的底层官员,下至市井之中走投无路的赌徒商贩,无所不包!

  而这个网络的最大的资金来源,并非赖家那点微不足道的家底。

  其源头,清晰地指向了忠顺王府在南城控制的一家,看似毫不起眼的当铺——“广源当”。

  贾琅的瞳孔,骤然收缩!

  他彻底明白了。

  赖大,根本不是忠顺王的合作者。

  他是忠顺王安插在贾府内部,负责洗钱、放贷,并最终以债务为枷锁,悄无声息地侵吞、控制贾府资产的金融工具!

  神机弩的转运,不过是这条庞大的、以金融犯罪为纽带的黑色产业链上,一次微不足道的交易罢了。

  贾琅缓缓地,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。

  他不仅掌握了赖大的全部罪证,更找到了一个无需提及那批烫手的神机弩,便能将赖大连同他背后那张肮脏的金融网络,置于死地的完美方法。

  他现在需要的,不是揭发。

  是控制。

  贾琅收回意念,羊皮卷上的光芒如潮水般退去,恢复了那古朴而死寂的模样。

  他将玄铁暗盒重新合上,那清脆的机括声,在这死寂的地窖中回荡,像一声冰冷的、来自地狱的判决。

  他并未下达任何与赖大直接相关的指令,而是再次拿起了那枚作为总密钥的上等紫檀木北静令牌,轻轻按在了羊皮卷之上。

  他通过这套冰冷的系统,向京城最大的地下钱庄,“四海通”票号的一位早已被他祖父网络控制的管事,发出了一条简短的、不带任何感情的匿名消息。

  “东城米粮巷,福源米铺。”

  “近期,有大笔异常的银钱流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