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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当贾琅说出那句“关乎荣府未来的继承人”时,卧房内那片因财务崩盘而凝固的死寂,瞬间被一股更加冰冷、更加刺骨的寒流,彻底冻结。

  贾宝玉。

  这三个字,像一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。

  “不行!”

  第一个失声尖叫的,依旧是王夫人!

  她像是护崽的母狼,猛地从地上弹起,那张早已哭得毫无血色的脸上,此刻因极度的恐慌而扭曲!

  “琅哥儿!你……你究竟想干什么?宝玉他……他还只是个孩子啊!”

  贾政那张刚刚才因屈辱而铁青的脸,此刻已是涨成了猪肝色!

  他指着贾琅,那根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指,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。

  “孽障!你用心何其险恶!先是凤丫头,再是宝钗,如今,你竟敢将主意打到宝玉身上!你……你是要毁我荣国府的根基啊!”

  贾母更是气得浑身发抖,她将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一顿,那双本已浑浊的老眼,此刻迸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,死死地盯着贾琅,声音嘶哑,充满了被触及逆鳞后的决绝。

  “贾琅!你这是在逼我**!”

  就在堂内乱作一团,王夫人的哭嚎与贾政的怒斥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景象时,一个清朗却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,自门口响起。

  “琅哥哥,何必为了我,惹得老太太和太太生气。”

  闻讯赶来的贾宝玉出现在门口。

  他一身半旧的石青色箭袖,面若中秋之月,色如春晓之花,鬓若刀裁,眉如墨画,只是那双总是含情脉含笑的眼睛里,此刻写满了不解与澄澈。

  他听闻要将他送去军营,并未发怒,反而缓步而入,用他那一贯的、不染尘埃的逻辑,认真地劝说贾琅。

  “琅哥哥,男儿是泥做的骨肉,女儿是水做的骨肉。我见了女儿,便觉清爽;见了男子,便觉浊**人。”

  他对着贾琅,竟是深深一揖,那姿态,真诚到了极点。

  “与其去那官场军营里,争那些功名利禄,染一身的污浊气,倒不如守着家里的姐妹们,吟诗作画,看花对月,岂不更是人生至乐?”

  这是原著核心价值观与主角铁血生存法则的第一次正面碰撞。

  暗潮之下,贾琅并未与他辩经。

  他只是冷笑着,环视着眼前这群将宝玉护在身后、如临大敌的“亲人”,那笑声很轻,却带着一丝冰冷的、猫捉老鼠般的玩味。

  反转,于此刻爆发。

  “富贵闲人。”

  贾琅一字一句地,剖开了这个琉璃世界最华美的外壳,露出了其下早已腐烂生蛆的内核。

  “正是因为你们这般无底线的溺爱,才养出了他这么一个,除了会说几句漂亮话,便再无半分用处的富贵闲人!”

  他踱步上前,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,静静地落在了贾宝玉那张因他的话而微微有些错愕的脸上。

  “而这个‘闲人’,恰恰是荣府这艘早已千疮百孔的破船上,最沉重,也最无用的负担!”

  贾琅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,他伸出手,指向堂内那些惊慌失措的丫鬟仆妇,指向窗外那片雕梁画栋,用一种冰冷到极致的、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,为他们描绘了一幅血淋淋的未来图景。

  “一旦荣府破产,你贾宝玉,所珍视的那些姐妹们,林妹妹,云妹妹,还有你房里那些视你如命的丫鬟们……”

 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字字如锤,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!

  “都将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债主,尽数发卖!或入青楼,或为奴婢,沦为他人掌中玩物,任人欺凌!”

  “到那时,”贾琅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,“手无缚鸡之力的你,除了会像今日这般,躲在老太太和太太的身后哭泣之外,连为她们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的能力都没有!”

  这番诛心之言,如同一道九天惊雷,轰然劈在了贾宝玉的天灵盖上!

  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天真与悲悯的脸,血色“唰”的一下,褪得干干净净,整个人如遭雷击,踉跄着后退一步,那双总是含情的眸子里,第一次,出现了裂痕。

  贾母与王夫人更是被这血淋淋的现实,震慑得哑口无言,浑身冰冷。

  贾琅缓缓收回手,那声音,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最终审判,再次响起。

  “你所谓的‘琉璃世界’,必须建立在绝对的权势与财富之上。”

  “我今日此举,不是要毁了你。”

 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精神世界正在寸寸崩塌的少年,那声音,如同神明断言,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。

  “而是要给你一个,能亲手保护自己那个世界的机会。”

  在贾琅构建的这残酷的二选一面前,所有的哭嚎与怒斥,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

  许久,许久。

  贾母那颗高傲了一辈子的心,在这一刻,被彻底碾碎。

  她看着自己那失魂落魄的宝贝孙子,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如同神魔般的年轻人,两行浑浊的老泪,终于顺着那干枯的脸颊,无声地滑落。

  她颤抖着,缓缓地,闭上了那双早已看透了世情的眼睛,默认了这个条件。

  就在贾政等人以为此事已成定局,准备拟定那份屈辱到极致的契约之时。

  贾琅却抬手,制止了他们。

  他转向门口,平静地说道:“不必麻烦了。”

  “契约我已经命人拟好,宝姑娘也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。”

  话音刚落,一名身着蜜合色袄裙、仪态万方的少女,手持一份早已用印的文书,自门外那片沉沉的暮色中,缓缓步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