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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没问题!”李晓岸几乎是脱口而出,生怕机会溜走,“我虽然没有,但我师傅有,他是报社的资深记者。我去求求他,一顿好酒肯定能借出来用。”

  见他如此笃定,齐卫东便不再保留,将自己关于手压井的构想和盘托出。

  李晓岸越听,眼睛越亮。

  新闻从业者的敏锐嗅觉告诉他,这绝不是一件小事。

  一个手压井,听上去简单,但背后蕴含的价值却不可估量。

  他脑中瞬间闪过几年前大旱时田地龟裂的景象。

  若那时乡下有这种井,能救活多少庄稼,养活多少人家?

  这个发明一旦推广到全国的村落,其意义简直无法想象!

  一篇深度报道见报,引起的轰动足以让他平步青云。

  什么实习记者,他要的是正式编制,是每月五十六块的工资,是单位分配的新房子!

  一想到这些,李晓岸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。

  他看向齐卫东的眼神充满了灼热的敬意与激动:“齐同志,请务必让我来报道手压井的事!我向您保证,这绝对会是一篇能上头版的重磅新闻!”

  “你确定能写好?”齐卫东平静地确认道。

  “保证完成任务!”李晓岸用力点头,拍着胸脯说,“如果我的笔杆子还不够火候,我豁出去把我师傅也给您请来!”

  这份诚意打动了齐卫东,他露出一丝微笑:“好,那我们合作愉快。”

  李晓岸强压下内心的狂喜,迫不及待地追问:“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?您计划何时安装第一口井?”

  齐卫东看了眼墙上的日历:“就这周日吧,我休息。”

  “地点呢?选址想好了吗?”李晓岸又问。

  齐卫东沉吟了一下,反问道:“你是记者,对沪城边边角角都熟,你有什么建议?”

  李晓岸眼前一亮,立刻有了答案:“我外婆家!就在黄埔江边的一个渔村,地处苏州河下游。”

  “江里的水被上游排下来的工业废水和生活**搅得又黑又臭,可村民们世世代代就靠那点脏水过活。”

  “要是能在村里打出这么一口井,能出清水,那里的乡亲们得乐疯了!”

  ……

  在二队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,站岗的任务虽然枯燥,倒也清闲。

  齐卫东就这样安稳地上了三天班。

  到了周六下午,他便提前溜号,直奔交大,拜访了一位相熟的工程学教授。

  “王教授,打扰您了。我老家想挖口井,在选址上,想听听您这位专家的意见。”齐卫东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。

  刚结束课程的王教授正抱着书本出来,听闻此事,兴致盎然,十分热心地讲解起来:“古人选井位,有‘坑前不坑后,坑左不坑右’的说法,这里面学问可不少。”

  “首先,地势要高或者平坦,井区周围的土质要洁净,还得跟房子隔开一段距离。尤其要离厕所、牲口棚这些污染源远一些,不然水质保证不了。”

  “另外,乡下人还讲究些风水禁忌,比如‘前左为吉,后右为凶’之类的。你要是想听,我都能跟你说道说道……”

  没想到一位大学教授对民间习俗也颇有研究,齐卫东听得格外专注,把每一个要点都用笔记了下来。

  转眼到了周日,旭日东升,天色晴好。

  齐卫东刚洗漱完毕,还不到七点半,李记者就找上了门。

  李晓岸手里捧着一台看起来颇有分量的照相机,见到齐卫东,脸上满是激动:“齐队,您看这相机怎么样?这可是我们报社的宝贝,报纸上好多照片都出自它手。”

  齐卫东接过来打量一番,那相机造型方正,机身上刻着一行繁体字:上海照相机二厂制。

  这台纯机械的上海牌相机无需电池,后来似乎改名成了大名鼎鼎的海鸥牌。

  “看着挺气派,这东西金贵吧?”齐卫东随口问道。

  “这您可问着了!”李晓岸一脸自豪,如数家珍地介绍道,“这是前年出的新款,仿的是西德的设计,售价一百五,还得要工业券。普通人是想都不敢想。”

  他顿了顿,又迫不及待地问,“齐队,我们现在就动身去我外婆那个渔村吗?”

  齐卫东摆了摆手,沉声道:“不急,先回我老家一趟,有些准备工作要做。”

  他过年时跟陈春生提过手压井的事,当时便嘱咐他找父亲帮忙,用土法垒一个高炉,用来铸造井筒、手柄和活塞杆。

  算算时间,现在应该已经完工了。

  上午九点,寒风料峭。

  在生产队的村子尽头,一座约莫一米五高、刚砌好不久的土高炉正散发着惊人的热量,炉口热浪滚滚。

  炉子前,陈春生正汗流浃背地使劲推拉着风箱,时不时往炉里添几块木炭。

  看到齐卫东,他立刻大声邀功:“卫东,你瞧好吧!这炭是我跟我爸上山砍柴,熬了好几夜才烧出来的,风箱这么一鼓,炉子温度高得很,里头的铁块马上就得化成铁水!”

  齐卫东满意地点点头,他凝视着嗡嗡作响的土高炉,拿出纸笔,将整个流程和数据都详细地记录下来。

  要想让这手压井能在各地推广,就必须保证它的制造工艺足够简单,材料随处可得,哪怕是在这种简陋条件下也能成功。

  他刚放下笔,陈学军便抱着一口布满锈迹和破洞的大铁锅跑了过来,兴奋地问道:“卫东,那二十斤铁料怕是不够吧?我刚又翻出来一口废锅,足有五斤重,也能投进炉里去!”

  齐卫东笑着挥了挥手,示意二十斤铁料绰绰有余,转头对陈学军说道:“您去盯着炉子就行,等铁水化好了,咱们就准备浇铸。”

  这手压井的核心部件,如井筒、活塞杆和手柄,非铁莫属,至于支架和水管,则可以用其他材料替代。

  水管是个难题,齐卫东之前没做好功课。

  他本想用铁管或塑料管,一打听才知,镀锌铁管得去百货大楼买,不仅要十块钱一根,还需要稀缺的工业券。

  塑料水管更是特供品,只有农科院这类单位才有配额,乡下地方根本见不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