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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皇帝询问过派去负责老十四病情的御医后，再次到寿康宫。
同意太后出宫探望老十四，当然不可能没有条件。
但这时候太后哪里顾得上计较条件，连声应下，生怕皇帝反悔。
老十四生死未卜，太后心乱如麻，只盼能见上一面，往日的谨慎早已被焦虑碾碎。
当初皇帝将老十四带到寿康宫，她都能克制住不见，如今却再也绷不住。
人一慌，便容易露怯，露怯便会失分寸，失分寸就会步步被动。
太后无论是没看见，还是装看不见，都将自己越慌皇帝越冷的眼神抛到脑后。
更不知道，宫里宫外甚至老十四府上，都有人等着她主动踏入老十四府上的那一刻。
当日下午，仪仗准备好之后，太后就迫不及待登上肩舆，直奔老十四被圈禁的府邸。
与此同时，几个不起眼的身影就悄然往启祥宫，宫外隆科多一处旧宅，以及老十四府邸方向，迅速分散而去。
而眉庄上次时疫之后收起来的小火炉，再次被支在庭院中。
炭火微红，映着眉庄沉静的面容，镇定自若的往炉上砂锅添东西。
她不急，虽然计划意外多出些变数，但自己的目的现在已经达到八成。
其他的不过是添些柴火、看火候的工夫罢了。
眉庄添上最后一味料，盖上砂锅，一边轻拨炭火，一边凝视着砂锅上缓缓升起的白烟袅袅，盘旋而上。
烟气如丝，往宫墙之外飘去。
而太后的轿辇也穿过层层宫门，终于在老十四府邸前落下。
门口的侍卫就算已经接到太后亲至的消息，也没有丝毫松懈，照例查验腰牌、核对人数，确认无误后才抬手放行。
轿辇上的太后微微掀开轿帘，看着门口一层层的守卫森严。
再想想自己的十四，当年何等意气风发。
如今却被圈禁在府中，一切荣光尽失，连自由都成奢望。
心头一痛，眼眶微热，却还是强自压下翻涌的酸楚，自己这趟见到人才要紧。
轿辇一直行至正院门口才停下，太后不等搀扶便掀开轿帘，扶着一旁一个少年的手匆匆下轿。
径直往正院走去，脚步十分急促。
从康熙五十七年十四率军去西北与准噶尔交战，太后已有七年没有见过十四。
七年光阴，恍如隔世。
出征前一日，十四到永和宫门口跪拜辞行的身影还历历在目，再见面却是这番景象，怎不令人肝肠寸断。
太后离得越近，心越揪紧，脚步竟有些虚浮。
“皇祖母，小心脚下。”
那少年低声提醒，太后微微颔首，强稳心神。
“弘明，为何没有人出来迎接？皇帝难道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安排吗？”
太后紧握住弘明的臂膀，目光在眼前半开的院门上逡巡，低声呢喃，语气中已带颤意。
心中不好的预感不断上涌。
太后亲临，就算十四被圈禁，也该有人出来迎驾才是。
院内寂静无声，唯有四九城夏季的南风穿过院中，卷起几片落叶，在空中打着旋，又悄然落地。
“当然不是，更何况还有额娘和...”
弘明刚要帮皇帝周全，太后不怕皇帝，他可还要在他这个皇伯父手下讨生活。
不过他话还没有说完，便被硬生生截断。
“爷...爷，你醒醒。”
“来人啊，来人！”
屋内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呼喊，打破了院落的死寂。
太后浑身一震，顾不得仪态，踉跄着冲进房中。
只见十四躺在床榻上，床边围满应该在门口迎接太后的妻妾和孩子。
此刻满面惊惶，跪伏在地，哭作一团。
一个明显身份最高的妇人伏在十四胸口，声泪俱下。
“爷...您睁睁眼，弘明来了，皇额娘也来了，您说句话啊！”
太后脚一软，身后的弘明慌忙扶住。
身后带来的御医立即上前探脉，然后在脖颈动脉，鼻息处细细查验，片刻后什么都没说。
转身在太后面前跪下，摇摇头，一个头磕在地上。
不言而喻，已经没气了！
太后眼前一黑，几乎晕厥，却被弘明死死撑住。
勉强撑住一口气，踉跄上前，自己上手在十四鼻下试探，指尖却再无半分气息流动。
太后手指僵住，心跳如坠冰窟，耳边嗡鸣骤起，万念俱灰。
“逆子，逆子啊！你们一个个不孝子，让哀家一次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啊！”
太后瘫在床沿，双手死死攥住十四的手，眼泪终于夺眶而出。
屋内哭声陡然拔高，太后却仿佛置身于无边寒夜，四顾皆空，什么都听不清，唯有心脏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回响。
这是她最小的孩子啊！
这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啊！
太后颤抖着手抚上十四苍白的脸颊，心似被千钧重石碾过。
“不孝子，七年了，到最后还是没有见上一面。”
太后声音颤抖，忽觉胸中一口气哽住，喉头一甜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，眼前一黑，生生晕厥过去。
弘明惊呼扶住，屋内顿时乱作一团。
“太医，太医！弘明快扶你皇祖母躺下。”
刚才还手忙脚乱就会喊“爷”的完颜福晋，此刻第一个冲上前，一边抽泣一边指挥着弘明将太后平放在软塌上。
太后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倒下啊！
御医慌忙上前施救，掐人中、扎银针。
而随太后前来的宫人，也立刻第一时间将老十四咽气，太后吐血的消息封锁。
然后马不停蹄的将消息送进紫禁城。
消息传至养心殿时，皇帝正在和怡亲王议事。
听到消息，手上直接一抖，朱笔在奏折上划出一道刺目红线。
“什么？”
怡亲王猛然站起身，手中茶盏直接一抖，半碗茶水泼在蟒袍上也浑然不觉。
“你说老十四什么？”
“太后现在怎么样？”
怡亲王和皇帝先后开口追问，但明显在乎的重心不同。
“太后娘娘吐血昏厥，幸有御医及时施救已稳住脉象，身边完颜福晋和弘明阿哥也在一旁守着。”
“十四爷...十四爷已经脉息全无，薨逝了。”
皇帝和怡亲王统一沉默，半晌，怡亲王先反应过来。
将手中茶水全泼自己身上的茶盏放下，起身下榻。
“四哥，臣弟去帮你先将太后娘娘接回宫，再让人去宗人府将老十二叫来料理。”
皇帝缓缓放下手中朱笔，闭目良久，声音沙哑低沉。
“有劳十三弟。”
怡亲王一躬身立刻就要转身。
脚步刚走到门口，忽听皇帝在身后悠悠一句。
“皇额娘出宫前，御医说过老十四昨天还没有到要命的时候。”
怡亲王脚步一顿，明白他四哥的意思。
第二日皇帝询问过派去负责老十四病情的御医后，再次到寿康宫。
同意太后出宫探望老十四，当然不可能没有条件。
但这时候太后哪里顾得上计较条件，连声应下，生怕皇帝反悔。
老十四生死未卜，太后心乱如麻，只盼能见上一面，往日的谨慎早已被焦虑碾碎。
当初皇帝将老十四带到寿康宫，她都能克制住不见，如今却再也绷不住。
人一慌，便容易露怯，露怯便会失分寸，失分寸就会步步被动。
太后无论是没看见，还是装看不见，都将自己越慌皇帝越冷的眼神抛到脑后。
更不知道，宫里宫外甚至老十四府上，都有人等着她主动踏入老十四府上的那一刻。
当日下午，仪仗准备好之后，太后就迫不及待登上肩舆，直奔老十四被圈禁的府邸。
与此同时，几个不起眼的身影就悄然往启祥宫，宫外隆科多一处旧宅，以及老十四府邸方向，迅速分散而去。
而眉庄上次时疫之后收起来的小火炉，再次被支在庭院中。
炭火微红，映着眉庄沉静的面容，镇定自若的往炉上砂锅添东西。
她不急，虽然计划意外多出些变数，但自己的目的现在已经达到八成。
其他的不过是添些柴火、看火候的工夫罢了。
眉庄添上最后一味料，盖上砂锅，一边轻拨炭火，一边凝视着砂锅上缓缓升起的白烟袅袅，盘旋而上。
烟气如丝，往宫墙之外飘去。
而太后的轿辇也穿过层层宫门，终于在老十四府邸前落下。
门口的侍卫就算已经接到太后亲至的消息，也没有丝毫松懈，照例查验腰牌、核对人数，确认无误后才抬手放行。
轿辇上的太后微微掀开轿帘，看着门口一层层的守卫森严。
再想想自己的十四，当年何等意气风发。
如今却被圈禁在府中，一切荣光尽失，连自由都成奢望。
心头一痛，眼眶微热，却还是强自压下翻涌的酸楚，自己这趟见到人才要紧。
轿辇一直行至正院门口才停下，太后不等搀扶便掀开轿帘，扶着一旁一个少年的手匆匆下轿。
径直往正院走去，脚步十分急促。
从康熙五十七年十四率军去西北与准噶尔交战，太后已有七年没有见过十四。
七年光阴，恍如隔世。
出征前一日，十四到永和宫门口跪拜辞行的身影还历历在目，再见面却是这番景象，怎不令人肝肠寸断。
太后离得越近，心越揪紧，脚步竟有些虚浮。
“皇祖母，小心脚下。”
那少年低声提醒，太后微微颔首，强稳心神。
“弘明，为何没有人出来迎接？皇帝难道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安排吗？”
太后紧握住弘明的臂膀，目光在眼前半开的院门上逡巡，低声呢喃，语气中已带颤意。
心中不好的预感不断上涌。
太后亲临，就算十四被圈禁，也该有人出来迎驾才是。
院内寂静无声，唯有四九城夏季的南风穿过院中，卷起几片落叶，在空中打着旋，又悄然落地。
“当然不是，更何况还有额娘和...”
弘明刚要帮皇帝周全，太后不怕皇帝，他可还要在他这个皇伯父手下讨生活。
不过他话还没有说完，便被硬生生截断。
“爷...爷，你醒醒。”
“来人啊，来人！”
屋内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呼喊，打破了院落的死寂。
太后浑身一震，顾不得仪态，踉跄着冲进房中。
只见十四躺在床榻上，床边围满应该在门口迎接太后的妻妾和孩子。
此刻满面惊惶，跪伏在地，哭作一团。
一个明显身份最高的妇人伏在十四胸口，声泪俱下。
“爷...您睁睁眼，弘明来了，皇额娘也来了，您说句话啊！”
太后脚一软，身后的弘明慌忙扶住。
身后带来的御医立即上前探脉，然后在脖颈动脉，鼻息处细细查验，片刻后什么都没说。
转身在太后面前跪下，摇摇头，一个头磕在地上。
不言而喻，已经没气了！
太后眼前一黑，几乎晕厥，却被弘明死死撑住。
勉强撑住一口气，踉跄上前，自己上手在十四鼻下试探，指尖却再无半分气息流动。
太后手指僵住，心跳如坠冰窟，耳边嗡鸣骤起，万念俱灰。
“逆子，逆子啊！你们一个个不孝子，让哀家一次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啊！”
太后瘫在床沿，双手死死攥住十四的手，眼泪终于夺眶而出。
屋内哭声陡然拔高，太后却仿佛置身于无边寒夜，四顾皆空，什么都听不清，唯有心脏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回响。
这是她最小的孩子啊！
这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啊！
太后颤抖着手抚上十四苍白的脸颊，心似被千钧重石碾过。
“不孝子，七年了，到最后还是没有见上一面。”
太后声音颤抖，忽觉胸中一口气哽住，喉头一甜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，眼前一黑，生生晕厥过去。
弘明惊呼扶住，屋内顿时乱作一团。
“太医，太医！弘明快扶你皇祖母躺下。”
刚才还手忙脚乱就会喊“爷”的完颜福晋，此刻第一个冲上前，一边抽泣一边指挥着弘明将太后平放在软塌上。
太后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倒下啊！
御医慌忙上前施救，掐人中、扎银针。
而随太后前来的宫人，也立刻第一时间将老十四咽气，太后吐血的消息封锁。
然后马不停蹄的将消息送进紫禁城。
消息传至养心殿时，皇帝正在和怡亲王议事。
听到消息，手上直接一抖，朱笔在奏折上划出一道刺目红线。
“什么？”
怡亲王猛然站起身，手中茶盏直接一抖，半碗茶水泼在蟒袍上也浑然不觉。
“你说老十四什么？”
“太后现在怎么样？”
怡亲王和皇帝先后开口追问，但明显在乎的重心不同。
“太后娘娘吐血昏厥，幸有御医及时施救已稳住脉象，身边完颜福晋和弘明阿哥也在一旁守着。”
“十四爷...十四爷已经脉息全无，薨逝了。”
皇帝和怡亲王统一沉默，半晌，怡亲王先反应过来。
将手中茶水全泼自己身上的茶盏放下，起身下榻。
“四哥，臣弟去帮你先将太后娘娘接回宫，再让人去宗人府将老十二叫来料理。”
皇帝缓缓放下手中朱笔，闭目良久，声音沙哑低沉。
“有劳十三弟。”
怡亲王一躬身立刻就要转身。
脚步刚走到门口，忽听皇帝在身后悠悠一句。
“皇额娘出宫前，御医说过老十四昨天还没有到要命的时候。”
怡亲王脚步一顿，明白他四哥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