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何工,麻烦您给宁波国营远洋船厂的老郑打个电话。”

  何建国愣了一下:“老郑?他不是已经退休了吗?”

  “退休了,但人脉还在。”陈默的思路清晰无比,“你问问他,最近有没有退役的远洋科考船或者勘探船要拆解。”

  “你的意思是……用拆船件?”何建国瞬间明白了。

  “对。”

  陈默的嘴角,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

  “张诚能买断市面上的全新配件,但他买不断那些在船厂里躺了几十年的功勋老将。”

  “那些老船上拆下来的东西,很多都是当年不对外出口的特供货,性能比现在市面上的还好。”

  “唯一的缺点,就是需要重新调试和适配。这方面,您是专家。”

  何建国浑浊的眼睛里,陡然亮起了光。

  对啊!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!

  这就像玩古董车,市面上找不到配件了,就去报废厂里淘金!

  电话立刻就打了过去。

  对面的老郑一听是老同事何建国,又听说是陈默的项目,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。

  半天之后,好消息传来。

  宁波港正好有一艘刚退役的海洋地质勘探船准备进厂拆解,船上的声呐系统,正是他们需要的那款芬兰货的上一代军用版本,性能甚至更强!

  唯一的麻烦是,天穹资本的势力在宁波也很大。

  如果走正常的物流渠道,很可能会被再次截胡。

  电话里,老郑沉默了片刻,然后一拍大腿。

  “**,老子亲自给你押车!”

  “我叫上几个还没死的老伙计,亲自把东西拆下来,装上我自己的卡车。我倒要看看,在宁波这地界上,谁敢动我老郑的车!”

  于是,就在那个夜晚。

  一辆不起眼的东风大卡,由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头亲自驾驶,载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精密仪器,连夜奔袭数百公里。

  凌晨四点,卡车抵达闽州码头。

  何建国带着几个最得力的技术员,早已等候多时。

  当那个沉甸甸、带着岁月痕迹的传感器被小心翼翼地抬下车时,整个技术团队的眼睛都在放光。

  他们连夜拆解、清洗、调试、修改电路。

  黎明时分,当第一缕阳光照在“闽渔128号”的船身上时,何建国擦着满头的汗,对陈默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。

  声呐系统,安装调试完毕。

  比原计划,只晚了八个小时。

  张诚花费数百万布下的局,被陈默用一个电话和几十年的行业人情,轻易化解。

  ……

  “嗡嗡。”

  手机的震动,将秦雅从回忆中拉回。

  迈巴赫已经驶入了临海市的地界。

  窗外的街景,变得陌生而压抑。

  她拿起手机。

  屏幕上,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新消息。

  没有文字。

  只有一个位置共享的地图坐标。

  红色的图钉,像一滴血,精准地钉在城市边缘一个废弃的工业区。

  那里,就是张诚为她准备的,龙潭虎穴。

  秦雅关掉屏幕,靠在座椅上,闭上了眼睛。

  她的脑中,再次浮现出陈默在码头边,迎着海风,平静地说出那句话的场景。

  “他太小看这个行业了。”

  现在,轮到我了。

  张诚,你也太小看一个女人了。

  尤其是,一个准备掀桌子的女人。

  迈巴赫行驶在临海市郊的公路上,平稳得像一艘滑行在静水上的船。

  秦雅的思绪,却比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还要快。

  关于陈默的回忆,一个接一个,像是自动播放的影片。

  何建国那件事,是技术封锁。而另一次,张诚的刀,直接捅向了团队的心脏。

  那也是一个寻常的下午,船体电路改造到了最关键的攻坚阶段。

  负责总布线的技术工,老汪,一个四十多岁,技术精湛但沉默寡言的男人,找到了陈默。

  他手里捏着一顶洗得发旧的安全帽,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油污。

  “陈老板,我对不住你。”老汪的头垂得很低,“这活……我干不了了。”

  正在看图纸的陈默动作没停,只是嗯了一声:“为什么?”

  “家里……家里有点事。”老汪的借口很拙劣。

  一旁的李大山早就听到了风声,忍不住冲了过来,一把揪住老汪的衣领。

  “老汪!你**说实话!是不是天穹资本的人找你了?”

  老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  “**,真是你!”李大山气得浑身发抖,“默哥待我们不薄,你这个节骨眼上撂挑子?你忘了电路总图都在你脑子里,你走了,这船就得停工半个月!”

  周围的工人都围了过来,指指点点。

  “老汪,你不能这样啊!”

  “天穹那边给了你多少钱?值得你卖了良心?”

  陈默放下图纸,站起身。

  他没有看老汪,而是对李大山说:“大山,放开他。”

  李大山不情愿地松了手。

  “老汪,”陈默递过去一根烟,“跟我来。”

  两人一前一后,走到了码头边一个无人的角落。

  海风吹来,带着咸味。

  “天穹开了多少?”陈默问。

  老汪不敢看他,低着头,声音像蚊子叫:“月薪……两万。”

  “还说,能帮我搞定闽州的户口,我儿子明年就能在城里上初中。”

  这两条,都是死穴。

  老汪一个月工资一万二,要养活一家老小。两万的月薪,是无法拒绝的诱惑。而一个闽州户口,更是他这种外来务工人员想都不敢想的东西。

  “所以,你答应了。”陈默的叙述很平静。

  老汪的身体猛地一颤,终于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

  “陈老板!我不是人!可我没办法!我儿子学习好,不能在乡下耽误了!我……”

 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。

  陈默没有阻止。

 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,直到老汪打累了,才开口。

  “钱,我给不了你两万。现在这个项目,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。”

  老汪的心,沉了下去。

  “户口,我更没办法。我没那么大的本事。”

  老汪的最后一丝希望,也破灭了。他惨笑一声,准备转身离开。

  “但是,”陈默叫住了他,“我能给你一些他们给不了的东西。”

  老汪愣住了。

  陈默没有多说,只是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电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