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莱克学院,中央广场。

  这里早已被改造成一个光怪陆离的露天舞池。广场的正中央,一团高达数米的橘红色火焰正熊熊燃烧,火焰扭曲盘旋,像一只活着的凤凰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气息。

  一个全身都笼罩在火焰之中的肥胖身影,漂浮在邪火的顶端,他就像一个坐在王座上的暴君,用那双充满了贪婪与暴虐的眼睛,扫视着下方所有被迫到场的猎物。

  那是马红俊的邪火本体。

  学员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广场的边缘,脸上写满了恐惧。他们紧张地寻找着舞伴,每一次邀请和被邀请,都像是一场关乎生死的谈判。

  已经有几个落单的,或者被所有人排斥的学员,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。他们脚下的地面变得滚烫,一股无形的力量,正推着他们,一步一步,走向广场中央那团致命的邪火。

  “不……不要!”

  一个男生发出了绝望的哀嚎,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。当他靠近邪火的瞬间,一缕火苗从主火焰中分出,轻轻地**了一下他的衣角。

  轰!

  顷刻间,他整个人都被橘红色的火焰所吞噬,发出凄厉的惨叫,在原地疯狂地扭曲、舞动,最终化作一具人形的火炬,成为了这场狂欢的一部分。

  这恐怖的一幕,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。

  “又一个,真可怜。”

  “可怜?他平时仗着自己魂力高,欺负了多少人?没人选他不是很正常吗?”

  “小声点,快找舞伴吧,我可不想变成下一个。”

  就在这片被恐惧和绝望笼罩的舞池边缘,最黑暗的阴影处,一个佝偻的身影,缓缓地走了出来。

  是陆沉。

  但他,并非孤身一人。

  在他的身边,紧紧跟着一个……“人”。

  那是一个完全由洁白的骸骨拼接而成的人偶。它的每一个关节,都用一种黏稠的,散发着怪异气味的油脂润滑着。它的身上,穿着一件由废弃宿舍里扯下的,带着霉斑的窗帘布精心缝制而成的破烂晚礼服。

  它的头骨是空的,黑洞洞的眼眶,仿佛在凝视着这个疯狂的世界。

  最诡异的是,在这具骸骨人偶的胸腔里,肋骨交错形成了一个笼子。笼子之中,一盏小小的,跳动着微弱火焰的人油灯,正散发着昏黄的光。

  那是它的心脏。

 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。

  他们看着那个衰老的门房,牵着他那具由骨头、油脂和破布组成的舞伴,一步一步,走入了舞池。

  那画面,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荒诞与惊悚。

  “那……那是什么东西?”一个女学员的声音在发颤。

  “骨头……是一具骨架!”她的同伴捂住了嘴,眼中满是骇然。

  “天啊,他疯了吗?他竟然带着一具尸体的骨架来参加舞会!”

  惊恐、厌恶、不可思议的目光,从四面八方,如同实质的刀子,聚焦在了陆沉的身上。

  另一边,宁荣荣正优雅地端着一杯血红色的饮料,在她身旁的,正是被她评估为A 级资产的戴沐白。

  她的侍女低声惊呼:“小姐,您看!是那个门房!”

  宁荣荣顺着侍女的视线看去,脸上的优雅笑容第一次消失了。她的眉头紧紧皱起,那双仿佛能看透万物价值的眼睛里,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。

  “用一堆无机废料和有机废料的混合物……充当舞伴?”她低声自语,“这件资产的价值是什么?零?不,是负数。他到底想做什么?”

  戴沐白也看到了陆沉,他那邪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。

  “哼,哗众取宠的爬虫。用这种亵渎死者的方式苟延残喘,真是令人作呕。”他对身边的宁荣荣说道。

  宁荣荣没有回应,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陆沉,试图用她那套等价交换的理论,去解析眼前这荒谬的一幕。

  就连漂浮在半空中的马红俊,也被这诡异的组合吸引了过来。他那被火焰包裹的脸上,露出了极度的困惑。

  他能嗅到舞池里每一个活人的热情,那种由恐惧、欲望、生命力混合而成的,让他垂涎欲滴的气息。

  可是从那个老头,和他那个舞伴身上,他什么都闻不到。

  只有一股衰败的,腐朽的,如同坟墓般的死气。

  陆沉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。

  他只是平静地,牵着他的骸骨舞伴,走到了舞池的一角。

  他知道,这具骨架的来历,绝对经得起规则的盘问。

  这正是他之前在门房后院处理掉的那具,试图偷袭他的学员的尸体。在他成为弗兰德的资产鉴赏官后,他以研究废品利用价值为名,从弗兰德的废品仓库里,合理合法地,取回了这些被归类为无价值有机废料的原材料。

  骨头,是他亲手清理的。

  油脂,来自他从不离身的人油灯。

  礼服,是他从废弃的杂物间里找到的旧窗帘。

  这是一个完美的,由废物构成的舞伴。一个将弗兰德院长的节约理念,贯彻到极致的艺术品。

  就在他站定的那一刻,规则的判定,开始生效了。

  陆沉脚下的石板,开始微微发热。一股无形的推力,开始作用在他的身上,似乎要将他这个不合群的异类,也推向中央那团毁灭一切的邪火。

  规则在质疑他。

  质疑他这个舞伴的合法性。

  全球直播间的观众们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他们看到,陆沉的身体,正在被那股力量,缓慢地推向死亡。

  然而,陆沉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,依旧没有半分的慌乱。

  他松开了牵着骸骨的手,然后,以一种标准得无可挑剔的绅士礼仪,对着他面前那具空洞的骸骨人偶,微微躬身,伸出了自己邀请的手。

 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,他那嘶哑、苍老的声音,清晰地响起。

  “美丽的小姐,您愿意与我这堆枯骨,共舞一曲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