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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闭着眼,唇角那点得意的弧度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,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。

  真会挑时候。

 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,关了水,裹上浴巾走出去,将那只嗡嗡作响的手机抓进浴室,搁在干爽的洗手台上,按下了免提。

  “说。”

  他重新打开淋浴,哗哗的水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。

  电话那头是尹杰,声音听起来慌里慌张的。

  “徐总!不好了!昨天……昨天柳筱小姐在宴会厅被人为难的照片,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了!”

  徐墨怀的动作没停,任由水流冲刷着他结实的背脊,声音听不出情绪:“嗯。”

  “还有……”

  尹杰说到这里,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,一下子没了声音。

  “还有什么?”

  徐墨怀随手关掉了淋浴。

  水声戛然而止,整个浴室瞬间安静得只剩下尹杰在那头粗重的喘息。

  尹杰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吓了一跳,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说了出来。

  “还有您……您帮她解围的照片,也一起被传上去了!现在热搜上全是说您英雄救美,还说您是柳筱小姐的护花使者……底下评论区已经炸了!”

  尹杰说完,大气都不敢喘,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
  上次那条热搜,老板是故意留着赌气的,他知道。

  可昨晚老板连夜赶回老宅去找少夫人,那架势,不像是要继续赌气的样子啊。这回……应该不会再任由这些流言蜚语满天飞了吧?

  果然,尹杰还在心里打鼓,电话那头,一道命令就砸了过来。

  “撤了。”

  徐墨怀的声音,又冷又沉。

  “今天之内,撤得干干净净。再出任何问题,我唯你是问。”

  话音刚落,电话就被他掐断了。

  他还来不及将手机丢开,浴室的门板就被人轻轻敲响了。

  叩叩。

  是王**声音,隔着门板,温和又恭敬。

  “少爷,老夫人让我给您送碗醒酒汤上来。”

  徐墨怀随手抓过毛巾,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,声线淡淡的。

  “放那儿吧。”

  “好的。少爷,您记得趁热喝了,对胃好。”

  王妈似乎在门口放下了托盘,又轻声细语地叮嘱了一句才离开。

  “知道了。”

  徐墨怀应了一声,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。

  他一眼就看见了床头柜上那只白瓷碗,碗里盛着温热的汤羹,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。

  他脑子里那根关于陈白芷的弦,就这么被不轻不重地拨动了一下。

  他忽然想起来。

  好像每一次,只要他有应酬,不管回家多晚,陈白芷都会给他留一碗醒酒汤。

  有时候是他回来前就煮好了温在锅里,有时候是他回来了,她才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,去厨房给他现煮。

 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。

  三年来,他已经习惯了。

  习惯了晚归时,玄关总为他亮着一盏昏黄的灯;习惯了出差前,行李箱里所有东西都被她分门别类,熨帖得找不出褶皱。

  她甚至会把他需要用的文件,按照会议的先后顺序一一放好。

  这些事,他从没放在心上过。

  三年来,他一直觉得,这些不过是她作为徐太太该做的,是些可有可无的琐事。

  可就是这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琐事,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日子里,一点点地抽离了他的生活。

  然后他才发现,自己的心,像是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。

  那盏灯灭了,那碗汤凉了,那个家……好像也就不再是家了。

  心里空得厉害,冷风正呼呼地往里灌。

  楼上的人心口空得灌风,楼下的陈白芷同样坐立难安。

  她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手里捧着王妈刚沏好的热茶,指尖的温度却驱不散心底的烦乱。

  今天早上那一幕,在她脑子里反复重播。

  徐墨怀温热的呼吸,圈在她腰间那只手臂的力量,还有……徐母推开门时那道错愕又了然的目光。

  她该怎么解释?

  不,根本不需要解释,她和徐墨怀之间什么都没发生。

  可这话,她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苍白。

  一个闹着离婚的妻子,清晨被婆婆发现在丈夫怀里安睡。这画面,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。

  陈白芷捏紧了手里的茶杯,感觉自己作为律师的那点冷静,此刻已经碎成了一地鸡毛。

  她艰难的开口,“妈,他回来了,我还是回去吧。”

  “白芷,不用着急走。”

  徐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,温和又有力。

  陈白芷抬起头,对上婆婆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。

  徐母没问她早上的事,只是拍了拍她的手,继续说道:“这里是我的家,不是他的家。真要论起来,该走的是他。”

  老太太的语气里带着对儿子的不满,“这么多年,他把这里当成什么了?想来就来的旅馆吗?高兴了就住一晚,不高兴了人影都见不着。”

  她转过头,认真地看着陈白芷:“你既然回来了,就安安心心地住下,好好陪陪我,可不能学他那个白眼狼。”

  这番话,瞬间冲开了陈白芷心里的郁结。

  鼻尖莫名地有些发酸。

 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,一道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楼梯口。

  徐墨怀刚洗完澡,换了一身客房里备着的干净家居服,头发还是半湿的,浑身带着一股清冽的沐浴露香气。

  他面无表情地走下来,目光沉沉地扫过客厅,最后定格在自己母亲的脸上。

  他听见了。

  陈白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
  以她对徐墨怀的了解,他这人自尊心极强,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是,哪怕这个人是他亲妈。

  一场争吵,看来是在所难免了。

  然而,出乎她意料的是,徐墨怀什么都没说。

  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自己的母亲,径直走到沙发前,然后在陈白芷旁边的空位上,坐了下来。

  不偏不倚,就是她身边。

  男人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。

  那是一种混合着沐浴露清香和独属于他本人的味道。

  太近了。

  近到她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度,近到她只要一偏头,就能蹭到他微湿的发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