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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再也忍不下去了,脸上甚至连讥讽的表情都懒得再挂。她只是平静地,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。

  “停车,我要下车。”

  徐墨怀像是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,方向盘被他攥得死紧,手背上青筋毕露。

  “陈白芷,你发什么疯?”他低吼道,非但没有减速,反而一脚油门,宾利加速向前,“我答应了妈,要把你安全送回去!”

  又是妈。

  他总是有这么多理由,这么多借口。

  陈白芷闭上了眼,不再看他,也不再说话。

  整个车厢里,只剩下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,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
  徐墨怀不再理会她,只是绷着脸,专注地开着车。

  车子就这么沉默地行驶了几分钟,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了死寂。

  徐墨怀看都没看,任由它响着,显然心情极差,不想接任何电话。

  可那铃声却执拗地一遍又一遍响起。

  最终,在第四遍铃声响起时,徐墨怀还是烦躁地抓起了中控台上的手机。

 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,陈白芷就算闭着眼,也能感觉到那光芒似乎都带着某种特殊的指向性。

  她微微掀开眼帘,只用余光轻轻一瞥。

  屏幕上,柳筱两个字,刺眼得像个笑话。

  徐墨怀的动作顿住了。

  他盯着屏幕,眉心紧锁,似乎在挣扎着什么。

  但那挣扎,也仅仅持续了几秒钟。

  他还是划开了接听键。

  电话一接通,柳筱那带着哭腔的柔弱嗓音,便立刻透过听筒清晰地传了出来,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所遁形。

  “墨怀……你在哪儿呢?你快点回来吧,我一个人好害怕……”

  车厢内的空气本就因争吵而稀薄,此刻更是被这把带着哭腔的嗓音抽干,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真空。

  徐墨怀握着手机的指关节收紧,脑海里瞬间闪过约翰那张阴鸷的脸。

  他今天放走了约翰。

  一个行事毫无底线的男人。虽然警告过,但谁能保证那种疯子会做什么?

  万一……

  他不敢再想下去。

  是他让柳筱陷入这种境地的。

  “我派的保镖就在病房门口,”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我处理一点事情,处理完马上回去。”

  说完,他飞快地挂断了电话,将手机扔回中控台。

  陈白芷静静地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,从紧锁的眉头到焦急的语气,没有一处不是为了另一个女人。

  处理一点事情。

  她就是那个事情。

  一个需要在他赶去英雄救美之前,被迅速处理掉的麻烦。

  这个认知,比任何尖刻的争吵都更让她觉得疲惫。

  她忽然觉得,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  “你就在这儿放我下来吧,”她的声音很轻,没有任何情绪起伏,“我可以自己回去。”

  她甚至好心地提醒了一句:“满芳庭跟医院,是反方向。”

  别再为我这个前妻浪费时间了,快去吧。

  徐墨怀猛然从后视镜里看向她。

  镜中的女人,侧脸清冷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
  这种平静,比她的讥讽更让他心烦意乱。

  “不用。”

 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算是回答。

  脚下的油门踩得更深,宾利的车头像一把黑色的利刃,劈开深夜的街道。

  接下来,是长达五分钟的死寂。

  陈白芷没有再说话,只是把头转向窗外。

  就在这时,那部刚刚被他扔开的手机,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

  不是刚才那个专属的铃声,而是急促的系统默认铃声。

  徐墨怀的不耐烦已经写在了脸上,他一把抓过手机,看也没看就划开了接听键,语气极差地喂了一声。

  电话那头,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。

  “请问是徐墨怀先生吗?这里是第一人民医院。”

  徐墨怀心里咯噔一下。

  “徐总,”对方的语速很快,“柳小姐刚才突然晕过去了。”

  车厢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
  陈白芷的目光,终于从窗外收了回来,落在了身旁男人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。

 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,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,狠狠地钉进这片死寂里。

  “护士进去的时候,柳小姐一直在叫您的名字,然后就……”

  “吱——!!”

  一声刺耳到撕裂耳膜的刹车声,划破了整个长夜。

  宾利车在高速行驶中紧急急刹,巨大的惯性让陈白芷整个人都向前重重一倾,安全带狠狠勒住她的肩膀,勒得生疼。

  她抬起头,看见徐墨怀死死地踩着刹车,那张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,此刻只剩下一种情绪。

  慌乱。

  是那种不加掩饰的慌乱。

  陈白芷的心,在那一瞬间,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。

  她看着男人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双手,看着他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的嘴唇。

  晕倒了。

  还在晕倒前,叫着他的名字。

  多好的一出戏,多完美的一击。

  直接将死了。

  将她陈白芷所有的底线,都衬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
  徐墨怀几乎是凭着本能挂断了电话,手机从无力的指间滑落,掉在皮质的座椅上。他甚至没有去看陈白芷一眼,满脑子都是电话里那句柳小姐一直在叫您的名字。

  他攥紧方向盘,手背上青筋暴起,毫不犹豫地就要调转车头。

  那辆黑色的宾利,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,即将冲破牢笼。

  “停车。”

  陈白芷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把冰锥,精准地刺破了车内焦灼的空气。

  徐墨怀的动作一顿,侧过头,眼神里是来不及掩饰的烦躁。

  “白芷,别闹。”

  闹?

  陈白芷几乎要笑出声。原来在她丈夫眼里,她现在所有的反应,都只是一个闹字。

  她挺直了背,目光冷冷地迎上他的视线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。

  “徐墨怀,你要去见你的柳小姐,我不拦你。”

 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讥讽,只剩下空洞。

  “但别带上我。”

  她顿了顿,看着他愈发不耐的神情,补上了最后一刀。

  “我不想去看你们情深似海的戏码,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