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丹萍拿到处方签后就走了。
看上去，没有留下来和林远志聊天叙旧的意思。
可能是因为看到蒋沁芸在旁边，感觉有点不自在吧。
这时，徐荣收拾东西，准备下班。
谁知道，又有人推门进来，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，穿着黑衣黑裤的长发女性。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。
徐荣问道：“这位妈妈，你这是？”
那个妈妈看到徐荣脱了白大褂，不好意思地回答：“对不起，你们中医科要下班了吗？我是刚刚儿科的伍主任推荐过来的，能不能给我加个号，求求你了，主任！”
“哦，好吧。”徐荣脸色微变，又坐了回去，操作电脑加号。“你孩子叫什么？”
“钟兴明。”
“哦，已经在儿科和肾脏内科治疗过四个月了？”
“对。”
“——确诊为肾病综合征（肾炎型）。”徐荣皱眉。
凡是叫XX综合征的病，通常都不好治。
不过，这跟徐荣无关，因为他一分钟后就会离开这儿。儿童病人，他可看不了。
“小林，小封，这个小朋友就交给你们两个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林远志对此早就见怪不怪。
封总看出了端倪，小声问道：“师兄，徐主任好像从来不给小孩看病……为什么？”
“有人天生不喜欢小孩，这是个人偏好吧。”林远志回答，“徐主任就是这样的。”
等徐荣离开后，林远志让那位妈妈坐下。
蒋沁芸很感兴趣地凑上来。
“怎么称呼？”林远志问道。
“我姓庄。”
“庄女士——”
林远志还没开始问，庄女士已经将一本纸质病历递上来了。
“这是我孩子的病历。”
那病人家属当面递交病历了，林远志也不能直接就丢到一边，还是要过目一下。
“嗯，好多三个 啊。”
林远志的目光落在病人钟兴明身上，脖子很瘦，眼睑浮肿，四肢和腹部也明显浮肿，脸色发白，无精打采，流着鼻涕，表情有点恐惧，紧紧缩在母亲的怀里。
大概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，并不能完全理解来医院看病是怎么回事，只觉得医院是个可怕的地方，不仅不好玩，还搞得身体很难受。
“请说一下发病过程吧。”
庄女士点点头，开始说道：“九月底的时候，小明早上起来眼皮浮肿，我当时没太注意，还以为是他是昨晚喝太多牛奶导致的。
然后，连续几天，眼皮浮肿不仅没消失，好像还越来越严重了。还有，我发现他尿变少了，尿里还有泡沫。
我一看泡沫尿，怀疑是肾炎，就叫上我丈夫第一时间带上小明来你们医院检查了。
尿检结果说是蛋白尿血尿，肾脏内科确诊为肾病综合征……我和他爸爸当场就哭了。
我孩子才三岁怎么就得了这病呢！我平时照顾他的时候，明明已经很注意了，为什么还会这样……我真的想不明白！”
庄女士泫然欲泣。
她的眼袋红肿，估计之前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。
现代人对蛋白尿、血尿是极度恐惧的。
因为蛋白尿、血尿一旦出现，往往会朝着尿毒症、和肾衰竭发展。
谁都知道尿毒症要做一辈子透析，那可不是说花多少钱的问题，基本这一生就毁了，等同于绝症。
肾炎引发的蛋白尿和血尿，目前还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可以治愈，只能是采取控制手段，有些人控制得很好，有些人就完全控制不了。
眼前这个病人钟兴明，显然就属于控制不了的例子，要不然也不会被儿科主任推荐来看中医了。
林远志又看了一眼病历。
“已经用过激素强的松了？”
“嗯，用了十天，没什么效果，水肿好像更严重，然后又口服他克莫司，也有两个多月了。现在越来越严重了，尿更少了。伍主任说我孩子对激素耐药……可我孩子以前没用过激素，怎么才用了两个多月就有耐药性了？不是有的人一直用了好多年吗？”
“耐药性是个体差异，这个不好说……”林远志把病历放到桌子上，道：“你把他抱起来，我给他诊断一下。”
脉沉细、舌淡苔薄白，指纹淡白。
这不是很常见的脾肾阳虚嘛。
“孩子除了水肿、泡沫尿外，还有什么明显症状？”
“不只是脸、肚子、四肢水肿，他还有……还有阴囊水肿。林医生，要脱裤子让你看一下吗？”庄女士说道。
“哦，不用了，你告诉我，我知道就行了。饮食睡眠大小便怎么样？”
“吃的很少，不敢吃高蛋白高油脂的东西。睡眠还行。小便很少，每次尿半天只出来几滴尿，大便……都是跟糊糊一样黑褐色的，很不正常。”
“他流鼻涕是什么时候有的？”
“一个月前开始的，喉咙里还有痰……可是去做了肺部检查，没有肺炎，也不是感冒，检测不出病毒。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。”
“我刚才看他喉咙，好像有点发红。”
“对，他也总说喉咙不舒服，有时候会咳嗽，可是儿科医生检查过了，说没有炎症，扁桃体没有肿大。肝功能、甲状腺功能都检查过了，通通是正常的。”
“小封，你怎么看？如果按照中医的思维，应该当成什么来治？”林远志忽然抛了个问题给封总。
封总眉头紧锁，隔了片刻才说：“水肿那么明显……应该当成水肿来治吧。”
“对，一般病人有水肿，就是因为尿少或者尿不出来，水液沉积在体内，所以以消除水肿优先。等水肿消了，还有其他什么症状，到时候再慢慢处理。”
林远志转头对庄女士说：“庄女士，你刚才也听到了吧。我们中医诊断为水肿，而且你孩子这是属于脾肾阳虚引发的水肿，所以我们会用温阳利尿的方法来治疗。”
“利尿……这个安全吗？”
“你的指什么方面？”
“因为伍主任之前不肯给我们开利尿剂，说容易出现副作用。”
“会有什么副作用？”
“伍主任说，孩子如果对糖皮质激素敏感，用糖皮质激素，一周到两周后就会产生利尿消肿的作用，可是我们家小明偏偏对糖皮质激素不敏感。主任又说，如果直接开利尿剂，有可能诱发血管栓塞，有致命危险，还可能导致急性肾衰竭……不到必要的时候，不能随便用。”
“那你不用担心，我们中药利尿没这种风险。”
“是吗？那……请给我们家小明开药吧。我实在不想看着他一天天严重下去，他这样子……要是忽然尿不出来，不是要去透析了吗？他才三岁啊！”
“庄女士，你不用那么焦急，先吃两三天中药试试效果吧。”
林远志走到办公桌后边坐下，然后写下处方签。
药方很简单，就是四逆汤合五苓散，一个温阳，一个祛湿，然后进行加减。
炮附片5、干姜5、甘草6、党参10、白术10、茯苓10、泽泻10、猪苓10、薏米20、车前子10、大腹皮10、菟丝子10、**羊藿10、白芍10。
加薏米、车前子和大腹皮加强利尿的效果，加菟丝子、**羊藿增加补阳的效果，而加白芍则是担心温阳药和祛湿药太多，导致伤阴，所以用白芍了护阴。
《神农本草经》：“芍药，主邪气腹痛……止痛，利小便，益气”。
“孩子现在是在儿科病房住院对吧？”
“对。需要我们换到中医科的病房吗？”
“哦，暂时不用。”林远志看了一下电子病历，“目前还在服用强的松？”
“对的。伍主任说一旦开始用了，就不能随便停，不然会有强烈的反弹，导致病情加重。”
“我也不会让你停，但是在服中药期间，强的松药量要减半，没问题吧？”
林远志这是遵从王教授的教诲，治疗长期服用激素的病人，是不能一下子让病人停用激素的，不然病人身体会出现巨大的负面反应。
“可以。”
“你直接跟伍主任说，让他减少药量就行了。”
片刻，庄女士带着孩子出去了。
“那孩子，好像一句话都没说过。”蒋沁芸感慨，“志哥，你为什么不问问那个小孩？”
“他看起来很害怕啊，还是别问他比较好。在他眼里，穿白大褂的人说不定和奥特曼里的怪兽是一样的。”
蒋沁芸笑了：“为什么他会认为医生和怪兽是一样的？”
“让他吃药让他打针啊……医生不就是做这种工作的？对于小孩来说，吃药打针就是最可怕的事情。尤其是打针。”
封总问道：“师兄，这个病人，你有多大的把握？都三个 ，感觉随时可能变成尿毒症啊。”
“小封，透析大厅，你去看过吗？”林远志忽然岔开话题。
“有啊，三号楼的透析大厅，我去看过一次，两百多个床位，几乎都是满的。现在得尿毒症的人真多啊。”
“知道为什么尿毒症多吗？就是因为一开始得肾病的时候，治不好，越来越严重，最后就变成尿毒症了，再控制不了就变肾衰竭，最后只能换肾了。
说白了，目前现代医学对于肾病，根本没什么有效的治疗办法。所以那些一检查出蛋白尿和血尿的人才会吓得要死，觉得自己相当于得癌症了。
我想起上次有一个病人，那时候你还没来这里——那病人四十多岁，是税务局在职领导，名字我不记得了。
每年单位都有免费体检，他连续四年都检查出有蛋白尿，可是他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，查不出具体病因。
他为了这件事就很焦虑，去了好几家大医院检查都是一样的效果，说查不出病因，然后没办法才来看中医。
我看他舌象脉象，也看不出什么问题，问他症状，又是一切正常，感觉无从下手。
我当时就想，蛋白尿，就是肾不藏精的一种症状，就试试看给他开桂附地黄汤加金樱子和锁阳。
一周后，他再来医院做尿检，然后发现尿蛋白没有了，他很高兴，特地拿着检查报告过来跟我和徐主任说了一声，还说以后会介绍家里人过来看中医。”
封总点点头：“那肯定很高兴啊，持续四年的烦恼终于消失了。钟兴明小朋友的病因和那个领导类似吗？”
“病因差不多，都是脾肾阳虚引起的，但钟兴明症状比较严重和明显，那个领导就没有——不对，其实也是有症状的，他自己不自知而已。
他当时拿检查报告来说，吃药一周后，感觉体力好了很多。也就是说，他有蛋白尿之后，其实有轻微气虚乏力的症状，只是他没有意识到，在蛋白尿消失后体力才恢复——不是体力变好了，是恢复正常了。”
封总又问：“小孩子血尿，蛋白尿，都是肾阳虚引起的吗？”
林远志回答：“小封，你不要有这种以偏概全的思维。中医的治疗理念是辨证论治，一人一方。这个肾病是脾肾阳虚引起的，下一个可能就是肝肾阴虚引起的，又或者是瘀血痰瘀引起的……病人不会按照统一病因去生病的，不然治病也不会那么难了。”
“对，师兄说得有道理。”封总赶紧拿出小本本记下。
“我先去吃饭了。”林远志脱掉白大褂挂到衣帽架上。
“好，剩下的我来收拾的。”封总说道。
接着，林远志和蒋沁芸从诊室出来。
“芸芸，我不想到外边吃饭了。上次你请我吃学校食堂，这次我请你吃医院食堂。怎么样？”
“医院食堂？是员工餐嘛？好啊！我都没吃过。”
经过一楼大厅，蒋沁芸看着各个窗口和自动服务机，说道：“都这个时间了，医院里的人还这么多啊。”
“现在医院可是全市人气最旺的地方，比什么步行街人都多。经常有一些主播来大厅拍视频，被保安来赶才走。我没值过夜班，听玉兰说，晚上医院人更多。”
“为什么啊？晚上门诊不是都关了吗？还有什么人过来？现在也都用手机挂号了，不用早早来排队抢号。”
“她说，那些椅子上，地板上都睡满了人，全都是病人家属。为了省住宾馆的钱或者陪床费，直接打地铺睡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蒋沁芸转移话题，“志哥，你还跟那个同事薛玉兰住在一起吗？不是说打算搬出去了？”
“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。”
“那等一下吃完饭，我和你一起去找。”
“你不是要回三羊市去了吗？”
“晚一点回去也可以，又没什么要紧事。还是说……你嫌我烦？希望我早点消失？”
林远志苦笑：“我可没这么说。”
看上去，没有留下来和林远志聊天叙旧的意思。
可能是因为看到蒋沁芸在旁边，感觉有点不自在吧。
这时，徐荣收拾东西，准备下班。
谁知道，又有人推门进来，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，穿着黑衣黑裤的长发女性。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。
徐荣问道：“这位妈妈，你这是？”
那个妈妈看到徐荣脱了白大褂，不好意思地回答：“对不起，你们中医科要下班了吗？我是刚刚儿科的伍主任推荐过来的，能不能给我加个号，求求你了，主任！”
“哦，好吧。”徐荣脸色微变，又坐了回去，操作电脑加号。“你孩子叫什么？”
“钟兴明。”
“哦，已经在儿科和肾脏内科治疗过四个月了？”
“对。”
“——确诊为肾病综合征（肾炎型）。”徐荣皱眉。
凡是叫XX综合征的病，通常都不好治。
不过，这跟徐荣无关，因为他一分钟后就会离开这儿。儿童病人，他可看不了。
“小林，小封，这个小朋友就交给你们两个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林远志对此早就见怪不怪。
封总看出了端倪，小声问道：“师兄，徐主任好像从来不给小孩看病……为什么？”
“有人天生不喜欢小孩，这是个人偏好吧。”林远志回答，“徐主任就是这样的。”
等徐荣离开后，林远志让那位妈妈坐下。
蒋沁芸很感兴趣地凑上来。
“怎么称呼？”林远志问道。
“我姓庄。”
“庄女士——”
林远志还没开始问，庄女士已经将一本纸质病历递上来了。
“这是我孩子的病历。”
那病人家属当面递交病历了，林远志也不能直接就丢到一边，还是要过目一下。
“嗯，好多三个 啊。”
林远志的目光落在病人钟兴明身上，脖子很瘦，眼睑浮肿，四肢和腹部也明显浮肿，脸色发白，无精打采，流着鼻涕，表情有点恐惧，紧紧缩在母亲的怀里。
大概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，并不能完全理解来医院看病是怎么回事，只觉得医院是个可怕的地方，不仅不好玩，还搞得身体很难受。
“请说一下发病过程吧。”
庄女士点点头，开始说道：“九月底的时候，小明早上起来眼皮浮肿，我当时没太注意，还以为是他是昨晚喝太多牛奶导致的。
然后，连续几天，眼皮浮肿不仅没消失，好像还越来越严重了。还有，我发现他尿变少了，尿里还有泡沫。
我一看泡沫尿，怀疑是肾炎，就叫上我丈夫第一时间带上小明来你们医院检查了。
尿检结果说是蛋白尿血尿，肾脏内科确诊为肾病综合征……我和他爸爸当场就哭了。
我孩子才三岁怎么就得了这病呢！我平时照顾他的时候，明明已经很注意了，为什么还会这样……我真的想不明白！”
庄女士泫然欲泣。
她的眼袋红肿，估计之前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。
现代人对蛋白尿、血尿是极度恐惧的。
因为蛋白尿、血尿一旦出现，往往会朝着尿毒症、和肾衰竭发展。
谁都知道尿毒症要做一辈子透析，那可不是说花多少钱的问题，基本这一生就毁了，等同于绝症。
肾炎引发的蛋白尿和血尿，目前还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可以治愈，只能是采取控制手段，有些人控制得很好，有些人就完全控制不了。
眼前这个病人钟兴明，显然就属于控制不了的例子，要不然也不会被儿科主任推荐来看中医了。
林远志又看了一眼病历。
“已经用过激素强的松了？”
“嗯，用了十天，没什么效果，水肿好像更严重，然后又口服他克莫司，也有两个多月了。现在越来越严重了，尿更少了。伍主任说我孩子对激素耐药……可我孩子以前没用过激素，怎么才用了两个多月就有耐药性了？不是有的人一直用了好多年吗？”
“耐药性是个体差异，这个不好说……”林远志把病历放到桌子上，道：“你把他抱起来，我给他诊断一下。”
脉沉细、舌淡苔薄白，指纹淡白。
这不是很常见的脾肾阳虚嘛。
“孩子除了水肿、泡沫尿外，还有什么明显症状？”
“不只是脸、肚子、四肢水肿，他还有……还有阴囊水肿。林医生，要脱裤子让你看一下吗？”庄女士说道。
“哦，不用了，你告诉我，我知道就行了。饮食睡眠大小便怎么样？”
“吃的很少，不敢吃高蛋白高油脂的东西。睡眠还行。小便很少，每次尿半天只出来几滴尿，大便……都是跟糊糊一样黑褐色的，很不正常。”
“他流鼻涕是什么时候有的？”
“一个月前开始的，喉咙里还有痰……可是去做了肺部检查，没有肺炎，也不是感冒，检测不出病毒。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。”
“我刚才看他喉咙，好像有点发红。”
“对，他也总说喉咙不舒服，有时候会咳嗽，可是儿科医生检查过了，说没有炎症，扁桃体没有肿大。肝功能、甲状腺功能都检查过了，通通是正常的。”
“小封，你怎么看？如果按照中医的思维，应该当成什么来治？”林远志忽然抛了个问题给封总。
封总眉头紧锁，隔了片刻才说：“水肿那么明显……应该当成水肿来治吧。”
“对，一般病人有水肿，就是因为尿少或者尿不出来，水液沉积在体内，所以以消除水肿优先。等水肿消了，还有其他什么症状，到时候再慢慢处理。”
林远志转头对庄女士说：“庄女士，你刚才也听到了吧。我们中医诊断为水肿，而且你孩子这是属于脾肾阳虚引发的水肿，所以我们会用温阳利尿的方法来治疗。”
“利尿……这个安全吗？”
“你的指什么方面？”
“因为伍主任之前不肯给我们开利尿剂，说容易出现副作用。”
“会有什么副作用？”
“伍主任说，孩子如果对糖皮质激素敏感，用糖皮质激素，一周到两周后就会产生利尿消肿的作用，可是我们家小明偏偏对糖皮质激素不敏感。主任又说，如果直接开利尿剂，有可能诱发血管栓塞，有致命危险，还可能导致急性肾衰竭……不到必要的时候，不能随便用。”
“那你不用担心，我们中药利尿没这种风险。”
“是吗？那……请给我们家小明开药吧。我实在不想看着他一天天严重下去，他这样子……要是忽然尿不出来，不是要去透析了吗？他才三岁啊！”
“庄女士，你不用那么焦急，先吃两三天中药试试效果吧。”
林远志走到办公桌后边坐下，然后写下处方签。
药方很简单，就是四逆汤合五苓散，一个温阳，一个祛湿，然后进行加减。
炮附片5、干姜5、甘草6、党参10、白术10、茯苓10、泽泻10、猪苓10、薏米20、车前子10、大腹皮10、菟丝子10、**羊藿10、白芍10。
加薏米、车前子和大腹皮加强利尿的效果，加菟丝子、**羊藿增加补阳的效果，而加白芍则是担心温阳药和祛湿药太多，导致伤阴，所以用白芍了护阴。
《神农本草经》：“芍药，主邪气腹痛……止痛，利小便，益气”。
“孩子现在是在儿科病房住院对吧？”
“对。需要我们换到中医科的病房吗？”
“哦，暂时不用。”林远志看了一下电子病历，“目前还在服用强的松？”
“对的。伍主任说一旦开始用了，就不能随便停，不然会有强烈的反弹，导致病情加重。”
“我也不会让你停，但是在服中药期间，强的松药量要减半，没问题吧？”
林远志这是遵从王教授的教诲，治疗长期服用激素的病人，是不能一下子让病人停用激素的，不然病人身体会出现巨大的负面反应。
“可以。”
“你直接跟伍主任说，让他减少药量就行了。”
片刻，庄女士带着孩子出去了。
“那孩子，好像一句话都没说过。”蒋沁芸感慨，“志哥，你为什么不问问那个小孩？”
“他看起来很害怕啊，还是别问他比较好。在他眼里，穿白大褂的人说不定和奥特曼里的怪兽是一样的。”
蒋沁芸笑了：“为什么他会认为医生和怪兽是一样的？”
“让他吃药让他打针啊……医生不就是做这种工作的？对于小孩来说，吃药打针就是最可怕的事情。尤其是打针。”
封总问道：“师兄，这个病人，你有多大的把握？都三个 ，感觉随时可能变成尿毒症啊。”
“小封，透析大厅，你去看过吗？”林远志忽然岔开话题。
“有啊，三号楼的透析大厅，我去看过一次，两百多个床位，几乎都是满的。现在得尿毒症的人真多啊。”
“知道为什么尿毒症多吗？就是因为一开始得肾病的时候，治不好，越来越严重，最后就变成尿毒症了，再控制不了就变肾衰竭，最后只能换肾了。
说白了，目前现代医学对于肾病，根本没什么有效的治疗办法。所以那些一检查出蛋白尿和血尿的人才会吓得要死，觉得自己相当于得癌症了。
我想起上次有一个病人，那时候你还没来这里——那病人四十多岁，是税务局在职领导，名字我不记得了。
每年单位都有免费体检，他连续四年都检查出有蛋白尿，可是他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，查不出具体病因。
他为了这件事就很焦虑，去了好几家大医院检查都是一样的效果，说查不出病因，然后没办法才来看中医。
我看他舌象脉象，也看不出什么问题，问他症状，又是一切正常，感觉无从下手。
我当时就想，蛋白尿，就是肾不藏精的一种症状，就试试看给他开桂附地黄汤加金樱子和锁阳。
一周后，他再来医院做尿检，然后发现尿蛋白没有了，他很高兴，特地拿着检查报告过来跟我和徐主任说了一声，还说以后会介绍家里人过来看中医。”
封总点点头：“那肯定很高兴啊，持续四年的烦恼终于消失了。钟兴明小朋友的病因和那个领导类似吗？”
“病因差不多，都是脾肾阳虚引起的，但钟兴明症状比较严重和明显，那个领导就没有——不对，其实也是有症状的，他自己不自知而已。
他当时拿检查报告来说，吃药一周后，感觉体力好了很多。也就是说，他有蛋白尿之后，其实有轻微气虚乏力的症状，只是他没有意识到，在蛋白尿消失后体力才恢复——不是体力变好了，是恢复正常了。”
封总又问：“小孩子血尿，蛋白尿，都是肾阳虚引起的吗？”
林远志回答：“小封，你不要有这种以偏概全的思维。中医的治疗理念是辨证论治，一人一方。这个肾病是脾肾阳虚引起的，下一个可能就是肝肾阴虚引起的，又或者是瘀血痰瘀引起的……病人不会按照统一病因去生病的，不然治病也不会那么难了。”
“对，师兄说得有道理。”封总赶紧拿出小本本记下。
“我先去吃饭了。”林远志脱掉白大褂挂到衣帽架上。
“好，剩下的我来收拾的。”封总说道。
接着，林远志和蒋沁芸从诊室出来。
“芸芸，我不想到外边吃饭了。上次你请我吃学校食堂，这次我请你吃医院食堂。怎么样？”
“医院食堂？是员工餐嘛？好啊！我都没吃过。”
经过一楼大厅，蒋沁芸看着各个窗口和自动服务机，说道：“都这个时间了，医院里的人还这么多啊。”
“现在医院可是全市人气最旺的地方，比什么步行街人都多。经常有一些主播来大厅拍视频，被保安来赶才走。我没值过夜班，听玉兰说，晚上医院人更多。”
“为什么啊？晚上门诊不是都关了吗？还有什么人过来？现在也都用手机挂号了，不用早早来排队抢号。”
“她说，那些椅子上，地板上都睡满了人，全都是病人家属。为了省住宾馆的钱或者陪床费，直接打地铺睡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蒋沁芸转移话题，“志哥，你还跟那个同事薛玉兰住在一起吗？不是说打算搬出去了？”
“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。”
“那等一下吃完饭，我和你一起去找。”
“你不是要回三羊市去了吗？”
“晚一点回去也可以，又没什么要紧事。还是说……你嫌我烦？希望我早点消失？”
林远志苦笑：“我可没这么说。”